鬼知道趙祭怎麼突然把她甩給別人,跟那個姑丈一樣把她賣了也說不定。
老頭斜睨她一眼,起身走到架子旁翻找起來,嘆道:“我姓張,名旭,叫不慣舅爺的話以後叫我旭爺就成。”
“好的,旭爺。”柚綺像個乖孩子端正地坐著,手心直冒汗,屋門沒關,院子裡嘩啦的水聲驅逐幹旱與炎熱,更讓她心底拔涼。
她來這個世界的時間總共也沒多久,卻已經搬了三次住所,換了四個地方,哪裡都沒混熟,被拋棄得理所當然,就像一個物件,沒用了就丟掉。
她其實也沒對趙祭抱有太大的希望,畢竟認識不過幾天,可沒人喜歡被旁人當作避之不及的洪水猛獸,在這種毫無價值的人生中渾渾噩噩地拋來拋去。
啪!
一本半薄不厚的書乍地被扔在她面前,泛黃的書頁邊上打著卷兒,還有些缺了一小塊,似被書蟲啃過。
“怎麼?小丫頭難過了?因為他走得太幹脆?”張旭坐回原位,呵呵笑道,“別擔心,一來是我這人值得他信,二來嘛,他要是不走快點,怕是就捨不得走了,要是被你看見哭成個傻子,這小子才是丟人丟大發了哈哈哈——”
爽朗的笑聲充斥著幽靜的院落,柚綺哭笑不得,怎麼這些人都喜歡先入為主,總覺得他倆關系很好。
“旭爺說笑了。”
“說笑?我可沒跟你開玩笑。”張旭翻開桌上的書,將其正對著柚綺,指著其中一頁的字跡道,“這書有些年頭了,上面寫的都是趙祭那個村子發生的事,後來出了意外,覺得不吉利,打算燒了,那小子就偷偷藏了起來交給我,讓我替他保管著。”
這個世界的字偏向繁體字,但也看得出簡體的影子,大部分柚綺都認得,她默讀了遍老頭指著的記錄,寫的是趙祭父母走後他性子孤僻,但由於有能力且對有求於自己的人不會袖手旁觀,村子裡的人看在這點和其父母的貢獻上決定寬容些。
“能記在這本書上,說明是件重要的事。”柚綺問道,“是因為他父母?”
“沒錯。”張旭將書合上,解釋道,“他父親是我老朋友了,這個村子在做什麼勾當,大部分人並不知曉,或者只是一知半解,但特定的一些人卻知道,也掌控著一切,他父母當初為了多救點人,硬生生把自己搭進去了,那個時候趙祭才剛學會走路。”
勾當?柚綺立馬想起了祠堂暗室下面的邪教。
“那您呢?”
“我?我看不慣這種事,也沒那麼偉大,幾年前見趙祭能獨當一面了,便離了村子,隱居在這兒,除了他沒人知道。”他拖長調子,灰暗的眸子意外地閃著光,“所以他帶你來的份量有多重,你明白嗎?”
“……明白。”柚綺還明白了一件事,自己找遷徙內幕線索的機會,來了。
她好奇地發問:“那旭爺,村子搬了兩次地方都是因為您說的那個勾當嗎?他們是幹了什麼壞事嗎?”
按理說她不應該問得這麼直白,但這個老頭似乎對村子嗤之以鼻,一點都不忌諱提起這些。
“壞事?呵呵,他們可沒覺得自己幹了壞事,救人命呢!算什麼壞事!”他咬牙切齒,陰陽怪氣地笑道,“把人弄成那個鬼樣子,違背天意,來世投了胎也免不了罰。”
柚綺對這種迷信的話不感興趣,她繼續問:“那沒人抗議嗎?沒人告訴大家?”
張旭頭疼地搖頭:“那個組織都是篩選了人的,看誰需要就去蠱惑,家裡人見他們真救活了人,哪裡還會反抗,病人自己更是失去了自主權,再加上錢業那個畜牲幹擾,少有的幾個清醒之人都被弄得半死不活……山高皇帝遠,誰也管不著。”
“……您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趙祭一走就開始講這個,要說沒點不可告人的目的她是不信的。
果然,張旭勾起嘴角,笑得胡須一聳一聳的:“小丫頭,你想做什麼我都清楚,你可以不信卦,但要信命。”
“有什麼區別?”柚綺不再偽裝成一隻柔弱的幼兔,她的演技只用來求生,當面對沒有隱瞞必要的人時,她寧願用最真實的面貌維護住最後的尊嚴。
突然變調的冷淡語氣讓張旭笑容更深了些,他欣慰地點頭又搖頭:“當然,我說過,卦即本相,卦只是將事情的表象呈現出來,尚有修改的餘地,而命不同,每個人都有固定的命數,一旦確定,不可更改。”
“您的意思是讓我認命?我就不說什麼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廢話了,但既然我有想完成的事,那就不在乎代價。”柚綺直視著面前之人,光從窗扉轉入,為她的側臉鍍上一層薄金,發絲輕顫,“我的目的,遠比那些坎坷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