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她找話茬了。
她斜靠在貴妃椅上,雪色的衣擺逶迤而下,幾乎要拖到地上,與那一襲霧色與夜色交織在一起。
月光透過窗隙,她如精靈一般,可愛而迷人。
“《遊仙窟》。”
柳奚垂下眼睫。
只聽到──
“施綾被,解羅裙,花容滿面,香風裂鼻。”
“心去無人制,情來不自禁。插手紅褌,交腳翠被──”
樂人那盈盈眼波一望,正對上雪衣男子那雙眸,柳奚含著笑,卻讓那人不由得一寒顫,緩緩咬出,“兩唇對口,一臂支頭……”1)
說也奇怪,柳奚明明是帶著笑,卻讓人無端感到一股懼意。一曲作罷,只聽玩味一聲:
“公主原來是喜歡這些。”
男人目色微閃,燭火映入眸心,映出一片幽深而緩淡的漣漪。
“喜歡聽曲兒罷了,旁的什麼曲,都不挑的。”少女如此道。那一聲輕落落的,緊接著便似乎是一聲若有若無的喟嘆,語氣卻有些低沉。
明微微腦海中,滿是那句“你的母妃殺了我的母妃,我該怎麼辦,阿姊……”
她該怎麼辦。
那她該怎麼辦。
少女一闔眼。
有樂人上前來,給她倒了杯熱水。
折憐公主說今日胃不太舒服,不準人來倒酒,便以清水、淡茶代之。
她不開心。
柳奚看出了她的不開心。
她卻不理會自己。
一雙眼,全在那個叫阿齊的樂人身上──那個相貌普通、身材不甚高大的男樂人。他似乎極會討她歡心,知道明微微喜歡聽曲兒,故意以此獻媚。柳奚眼瞧著,竟覺得那曲兒唱得有幾分惺惺作態,媚俗無比。
厭惡。
手指輕輕蜷起。
一瞬間,他有種被冷落、被替代的感覺。
他莫名感到心煩意亂,覺得整顆心、所有的心思好像都被系起來,他很想同她說,莫再同那些樂人廝混,話到嘴邊,又被他嚥了下去。
他就這般坐在那裡,與明微微一樣,穿了件雪色的袍子,竟是十分相稱的。他靜靜瞧著阿齊獻唱,後者有些瑟瑟發抖,終於,明微微喊了停。
一瞬間,殿內所有雙眼睛都齊刷刷地望向她。
她面色未動,神情讓人分辨不出或悲或喜,除了柳奚,所有人都在緊張地望著她,只見明微微稍一凝眉,輕聲道:
“換一首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