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下腳步,那馬車也緩緩停下,不過片刻,車上走下來一名男子。
青色氅衣裡面一身雪色的衫,衣袖處繡了兩只白鶴。他立在馬車前,微側著頭與人交談。
薄薄的雲影落在他身上,廊簷滴了些水,砸在他的腳邊。
紅蓮水榭,清風麝衣,煙樹香影。
好像所有春天,都停落在他的周遭。
明微微呼吸微滯,“這是何人?”
似乎聽見了她的話,對方漫不經心地朝她瞟來。
恰有清風拂過,帶起他鬢前的碎發。那一襲春色落在他烏黑的眸中。他顯然看見了陳娓,卻是目清如水,神色未動。
當真是一位清冷美人。
明微微面色微紅,卻還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第一眼,看見春風吹鼓他寬大的衣擺,他腰間繫著的玉佩流蘇穗子輕輕晃動。琅琅聲愈演愈烈,直將她的的心跳聲蓋住。
第二眼……
明微微瞪大了雙眼。
她居然看見,那、那氅衣袖擺上的白鶴化了活物,禦風遊動起來!
“麗娘說這個月要從江南調一位頭牌樂人,興許就是他。”
如此一聲,明微微猛然回過神。
居然是樂人。
驚豔之餘,她的眼底有淡淡的憾意。
所謂樂人,便是以色謀財。
少女摸了摸腰間的錢袋子,趁著酒勁,小手一揮,“把他給我帶過來。”
阿齊心存疑慮,“可是不知道他是哪間樓的樂人。”
那雪鶴仍在遊動,環繞在青氅男子周遭。
魏晉風骨,仙人之姿。
明微微心有悸動,卻也咂舌,“說到底,還不都是煙水巷的樂人。若是他不從,那就把他打暈了,綁到我屋子裡來。”
“這......官人,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全京城,就屬她家最有錢。
縱是位列仙班,也得為那幾兩銀子折了風骨。
明微微搖了搖頭,腦袋仍是暈暈乎乎的,冷風吹得她受不住,便讓人扶著自己往回走。
全然沒聽到身後那句,
“官人,可是他身上還帶著刀......”
明微微倚在美人榻上,懶懶地託著腮,打量著男子衣袖上的白鶴。
四下無人,琴聲已歇。殿內只餘香雲繚繞。濃鬱的脂粉味還未散,與薄霧一同繚繞著,往芙蓉帳邊漫來。
香氣纏繞上床帳,吹得她愈發飄飄然。
明微微仰起臉。
美人雙手被綁著,粗粗的麻繩,於他手腕處纏了好幾圈,留下了幾道紅紅的勒印。
她看著有些心疼,笑眯眯地問道:“那幾個後生都是些沒腦子的,竟拿這麼粗的繩子綁著公子,怎麼樣,你的手疼不疼呀?”
一股酒氣撲面而來,男子微微蹙眉,沒吭聲。
一雙眼低垂著,似乎不願意看她。
喲,還真是心高氣傲。
不過她也壓根兒沒想給他把繩子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