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0 章
還不等景若多想,只聽蜀王負手朗聲道:“在下最喜歡交朋友,不知煙霞宮諸位長老可否賞個面子”,語氣十分和善
煙霞宮人此時還不知這人到底是誰,到底打的什麼主意。景若卻猛然警覺起來,她在靈臺身邊長大,雖然後來好容易有機會脫身,但自小對這等事最是警醒,一聽蜀王此話,立刻覺得不對。看樣子蜀王必是要謀反了,此時邀請煙霞宮諸位長老們會說些什麼,左不過是邀請魯掌門他們襄助。但謀反是何等大事,一旦捲入屍骨無存。再者就算魯掌門拒絕與他同流合汙,但既然已經知道蜀王要謀反,蜀王又豈能讓他們全身而退,繼續在此不問世事專心修煉?
蜀王帶精銳來此,絕不是來商量的,若要將謀反大事與諸位長老攤牌,必會有所準備,絕不會容得他們隨意來去,恐怕這是鴻門宴
想及此,景若急忙起身向前沖去,蘇澄澈不明就裡,急忙伸手去拉她卻沒有拉住,眼見她往前沖去,只好急忙跟上去
景若剛現身,蜀王與煙霞宮俱有所察覺,落笳立刻飛身而出,舉劍擋在景若身前,攔住沖來的蜀王麾下
相隔還有十數丈,蜀王眯著看著,又有些懷疑的看看魯一平
景若急忙大聲道:“見過蜀王殿下!”
在場眾人將這句話聽得真切,煙霞宮眾人皆是色變,沒想到眼前這人竟是名震天下的蜀王。天下各色王爺不知凡幾,但即便連煙霞宮這等不理世事的地方,也知道唯有蜀王是與先皇同父同母的嫡親王爺,深得先皇和太皇太後厚愛。先皇崩後,曾有傳聞皇子尚小朝廷要請蜀王繼位,雖然未能成真,但此後蜀王聲望更盛。他坐鎮錦官城數十年,西南盡在掌握,怎麼突然到了這裡?尤其奇怪的是,曾聽聞蜀王已經薨了,怎麼此時還好端端的站在這裡?若說這是小蜀王,卻不該有這般年紀
煙霞宮眾面上顏色變換,蜀王身後一眾人也露有疑色,不過明顯是沖著景若的
蜀王臉上詫異稍縱即逝,又恢複一臉傲然。他身後那內侍向前一步,尖著聲道:“沒什麼事兒,放她過來吧”
景若扶了一下落笳的手臂,示意她不必擔心,繞過她徑向蜀王走去。落笳又豈會讓她孤身犯險,緊緊隨在她身後
景若隔了一丈遠行禮恭敬道:“見過蜀王殿下”。落笳此時得機會近看蜀王,才明白剛才為何自己覺得眼熟,蜀王和靈臺公主非常像,不只是容貌像,更是眉眼間那種無形的傲氣幾乎一模一樣
蜀王顯然沒認出她,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詫異又猶豫道:“你是?你是靈臺身邊那個——”
景若接道:“民女景若,見過蜀王殿下”
蜀王這才點點頭:“是了,你是叫景若”,他表情複又疑惑道:“你不是已經死了麼?”
落笳猛地一個激靈。剛才與對方交手時,她便想起當初在蜀中洞xue中相似的一幕,彼時她與景若正被追殺,卻在意外之中發現自己能取他人功力。此後無論在火雲教還是雁蕩門,再未遇到此般情形,沒想到又在與蜀王手下交手時又遇到了。想當日自己只當是遇到魔教南下,現在想來,當日遇到的恐怕也是蜀王手下,否則蜀王既然想不起景若,怎麼一見面就篤定她已經死了?
想到魔教,落笳突然一怔,師父之事當日人人都說是魔教所為,但當日翻遍魔教,也沒找到半點證據。會不會其實是這蜀王背後插手呢?想及此她心中一動,又想起當日雁蕩門中血戰,莫玄草抵死不鬆口,而孟澤挺身而出大開殺戒滅口無數,複吞毒自盡,師父被殺一事自此線索全斷。若說背後主使是魔教,卻沒這般厲害能將中原第一大門派拿捏的住,除非——除非是眼前的蜀王,挾天家之威號令武林,才能讓這些耆老甘願赴死也不肯吐口
落笳只覺得自己腦中一片紛亂,魔教,蜀王,雁蕩門,師父被刺的真相,這些事情在腦海裡如走馬燈一般,卻始終找不到一根線穿起來。她已經信了七八分,此事必是蜀王所為,卻又找不出一點證據,她總覺得自己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落笳半低著頭,垂目全神貫注的思索,在旁人看來,不過是個恭順的弟子,誰也沒有注意到她,眾人的眼神都在景若與蜀王身上
景若聽到蜀王的問話,也是滿腹疑惑。當日她離開公主府,對外的說辭是舊疾複發需避世靜養。她不過是靈臺身邊玩物,離了大長公主府的光環自沒人在乎。卻不知蜀王如何認為自己死了?她能猜到蜀王必然在長安布有棋子,甚至公主府中也有他的人,但公主府並沒有說自己死了
景若沒有同蜀王的人交過手,倒沒想正是蜀王當日曾派人殺她,更何況當日是蜀王將她從天牢中帶出,她終歸是感激的。因此只當是蜀王記岔了,不及多想,低頭道:“民女僥幸不死,此番是往煙霞宮訪友”
“哦,”蜀王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輕輕一笑道:“聽說你向來身體不好,卻能到這萬裡之外的煙霞宮來訪友?”
景若料到他有此問,抬頭看他面色愈發和藹,便知道他已動了殺心。她心中一寒,卻怎麼也沒想到蜀王可能與周豐年之死有關,只憑自己揣測,恐怕是自己出身公主府,犯了他的大忌。反正今日這局面絕難善了,既然已經如此,再無周旋的餘地,景若反而倒不忙回答,語氣平靜道:“此處距蜀地亦遠,卻不知蜀王來此是何意?”
蜀王一滯,他身後那內侍立刻呼道:“大膽!你是何等身份?怎麼敢質問王爺?”
景若見他狐假虎威的樣子著實心下嫌惡,朗聲道:“民女何敢質問王爺,只是朝廷早已明文昭示天下先蜀王已身故,怎麼今日又見在此?民女著實不解,難道朝廷弄錯了?即便朝廷弄錯了,王爺又何以擅離封地三百裡以上?蓄養私兵,欺瞞朝廷,擅離封國,其中任意一條,都是廢封抄斬!”
景若深知煙霞宮人遠離朝廷,恐怕眾人對這些其中的門道都不明白,乍聽對方是蜀王位高權重,說不定竟被他連哄帶嚇威逼利誘算計了,不如乘此機會讓魯一平他們知道,蜀王實是謀反,已是與天下為敵,絕不能與他相交,交手更無需忌憚他地位,不可對他手軟
蜀王臉色陰沉,盯著景若看了半天,冷笑道:“如何?你是代我那妹妹來教訓我麼?”
景若道:“民女不過不明白,所以問問殿下”。景若本想解釋自己與公主府已無關,轉念卻生一計,不如正好借公主府的名頭嚇他一嚇
蜀王微眯著端詳著景若,半晌也沒說一句話,他確實吃不透景若是不是真的是代靈臺而來。他一生身為皇子親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貴胄,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唯有自己的親妹妹靈臺是他所忌憚。幼時兩人尚是內宮高牆內最親暱的玩伴,但長大後一切卻漸漸變了。及至靈臺與皇兄合力,用計將自己逐出長安城,從此兄妹情斷,此後十數年,兩人隔空鬥法,但靈臺有皇兄支援,又坐鎮長安,佔盡地利人和之便,蜀王則逐漸淪為一普通王爺。外人看來他依然尊貴無比,天下第一親王,但他自己卻明白,自己在朝中勢力早已被一一拔除。但待新皇登基,靈臺以大長公主身份代理國政,乃當朝第一人,便是新皇與太後也不能掩其半分光芒
蜀王心中萬般思緒翻滾,既怒又恨又自傷,但臉上卻不露出半點顏色,眼神冷冷看向景若
景若見他這般,心知自己這一招奏效了,沉住氣繼續逼問道:“不知蜀王為何來此?莫非也是訪友?看樣子卻不是待友之道啊!”
蜀王冷哼一聲道:“怎麼,你還管起我來了?”
景若道:“我自然不敢,但蜀王好歹要給天下,給朝廷一個交代”
蜀王道:“交不交代也不是你說了算“,他眼波一動,朗聲道:”當日若非本王從中斡旋,你早就是亂墳崗上一抔土了,你卻欺到本王頭上,真是恩將仇報”
景若眼中一暗,略一遲疑低頭道:“大恩大德沒齒難忘,也正是為此,我勸王爺就此收手,尚得挽回家人性命。如若一意孤行,恐怕萬劫不複”
蜀王玩味的看著她,揹著手左右踱幾步道:“怎麼,我那個妹妹派你來,千裡迢迢的就是為了說這些話給我聽?”
景若心知他已經信了自己真是靈臺派來的,看來蜀王果然與公主積怨甚深,卻還是誠摯道:“這不過是我本心之語,全是為王爺考慮。王爺最瞭解公主,公主絕不會說這些話”
蜀王聞言哈哈大笑:“此言甚是!此言甚是!”邊說邊擊掌,表情似大喜又似大悲大恨。他笑了一會兒,突然轉身指著景若問:“你來此到底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