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6 章
夜裡落笳夢中翻身醒來，覺得似乎哪裡不對，稍用心一聽，才發現景若只是在裝睡，饒是睡意朦朧，落笳心中也是一沉，她揉了揉臉，讓自己清醒過來，低聲問道：“阿若，你一直沒睡麼？”
景若本想瞞過去，沒想到被落笳看了出來，只得睜開眼嗯了一聲，落笳嘆口氣，轉過身去正對著景若，景若平躺在床上，雙手拉著被角，抱歉的看了她一眼，滿臉歉疚。落笳枕在手臂上，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溫和：“是在想白天的事麼？”
景若默默的把被子往上拉一點，一直蓋住半張臉，身子一點點下沉，目光卻不時瞟過落笳，面色似乎有些難為情。落笳索性翻身趴在枕頭上，笑著看著她。景若似是下了大決心，把被子一推，起身坐起來，看著落笳道：“對不起”
“嗯？”落笳詫異的挑挑眉：“這是從何說起？”
“我一直在想白天跟你說的話，覺得自己太過分了，”景若雙手撐在身前，低著頭，聲音有些單薄。“我不該一直那麼問你，好像都是你的錯。我只是，很怕。”
“哦？你怕什麼？說給我聽聽”落笳雙手一撐索性也坐起身來，景若會這樣說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看她可憐巴巴的樣子，落笳又是憐惜又是想笑，幹脆靠在床頭，伸手將景若攬到自己懷中：“沒關系，怕什麼都有我呢”
景若靠在落笳肩頭，每次落笳被落笳抱著，感覺到她溫熱的體溫和有力的擁抱，景若心中都會莫名的平靜，她靜靜的享受著這種感覺，深深吸口氣，落笳頭發上的香氣將她心中的鬱悶趕走不少。落笳用手指輕輕梳理著她的頭發，似乎對於答案不甚在意，這不經意而親密的動作讓景若這些天一直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她含糊不清的說：“我也不知道”
落笳忍不住笑道：“那你擔心什麼？”
景若又想了想，這才抬起頭道：“落笳，去雁蕩門是不是很危險？”
落笳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景若是為這件事擔心，想來這幾天自己和喬羅衣常常為此事謀劃，卻因為想著景若不熟江湖事務，便沒有跟她說清楚，難怪景若會這麼想。本是不想讓她多操心，沒想反讓她如此煩惱。落笳沉吟一下，覺得再敷衍推脫只是徒令景若擔心，還是趁此時說清楚比較好，便點點頭道：“確實有些危險，畢竟雁蕩門乃江湖第一大門派，其中高手如雲”
落笳感覺景若緊張的抬起頭，便伸手拍了拍她後背安慰，緩緩道：“不過不用太擔心，畢竟咱們只是去探聽虛實，又不是去跟他們一較高低——”她低頭看了一眼，景若也正抬頭看她，落笳笑著輕點一下她鼻子：“——所以才要好好籌劃，做好準備，謀定而後動”
景若輕吐口氣，表情放鬆下來如釋重負，溫順的點點頭，落笳看她認真的思考的樣子，不禁笑道：“好了，這下你可睡得著了？”聽了這話，景若乖乖的側身躺下，落笳往下一滑，順勢一把拉起被子將兩人裹住，從背後將景若緊緊抱住，半威脅道：“不準再想其他事，現在好好睡覺。”許是大半夜沒睡到真的困了，景若窩在落笳懷中，沒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落笳如往常一般起個大早，在屋內練了一會兒內功，看看天色漸明便出去練劍。約莫一炷香的工夫，聽得屋中漸有響動，想是景若也已起身。落笳無奈的搖搖頭，她出門時特別輕手輕腳的，就是怕吵醒景若，想讓她多睡會兒，沒想到她還是這麼早就醒了。還不等落笳收功時，景若已經梳洗整齊走出來，匆匆對落笳交代一句要散散步便走了。落笳保持著弓步側著腦袋想了想也不明所以，不過橫豎是在喬府院子裡，想來也不會有什麼事情
景若心中裝著事，走的匆匆忙忙，在迴廊拐角差點與幾個睡眼朦朧的下人捧個滿懷。待她趕到後面堂屋時，喬羅衣才起身不久，正由幾個丫頭伺候著洗漱。見景若來了，她頗為詫異，趕緊把臉一抹便迎了出來
景若看著她，因緊張而聲音略生硬：“喬姐姐，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喬羅衣眼波一轉，揮揮手讓丫頭們退出去，熱情的走上前拉住景若坐下道：“什麼話值得這麼早跑來說？若是有什麼想吃的想玩的，只管開口”
景若只坐了椅子邊緣，背頸因用力而有些僵硬，她輕輕低頭，片刻後像是下了極大決心一般，抬起頭鄭重道：“我不願意嫁給小郎”
“哦？”喬羅衣的表情僵了僵，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旋即又換上笑臉道：“你這孩子，我當你一大早跑來什麼事兒呢，竟然是為了這個！”
她這一笑景若反而有些摸不清她的態度，向著她的方向傾身急切道：“喬姐姐，你幫了我們這麼多我很謝謝你，但是這件事我沒法如你所願”
雖然被景若當面拒絕，喬羅衣心中覺得深深失落，但不知怎的，看著景若著急又誠懇的樣子，喬羅衣卻一點也生氣不起來。她深吸口氣，按住還欲解釋的景若，笑道：“沒事兒的，這算什麼事，左不過是我看你們年紀般配，才有了個想法，沒事先問過你的意見，倒是我的不對”
看著喬羅衣一副渾不在意的表情，彷彿說親真的是她一時興起的念頭，景若沒想到讓自己緊張了一晚的事情就這麼被輕輕放下，鬆了一口氣之餘，莫名的開心起來，真心實意的再次向喬羅衣道歉並感謝
喬羅衣不在乎的擺擺手：“我的好妹妹，你當你喬姐姐是什麼人，這麼客氣也太看不起我了。難不成我帶你們回來就是巴巴的為了讓你當我弟媳婦？那我不成買姑娘的老鴇子了？”
景若被她的話逗得笑起來，喬羅衣又說了幾句，便道：“別操心了，起這麼個大早，想必昨晚你都沒睡好吧？眼圈都是青的，快去吃點早點，上午莫出去了，在屋裡休息休息。不準再提道謝啊抱歉的話，我可忙著呢，沒工夫跟你掰飭這些虛禮。就一句話，在這兒你就當是自己家”說著，不由分說便將景若推出去，景若苦笑著離開，卻也被她最後一句話說的眼眶微紅，心中暖暖的
一回到客房，早飯已經擺上了，落笳百無聊賴的坐在桌前，一看見她的身影便奇道：“一大早去散步這麼長時間？昨夜睡得少，我還擔心你沒什麼精神呢”
房中並無其他人，景若臉上露出笑容，步伐輕快走到落笳身邊開心道：“你猜我去哪裡了？”
落笳想不出她這一大早的去幹什麼，但見她表情如此高興，知道應是好事，但景若並沒有出門，莫不是看到什麼感興趣的東西。她伸手把景若抱在膝上，笑道：“怎麼？在花園裡看到什麼奇花異草了？”景若抿著嘴笑著搖搖頭
落笳只得再想了一會兒，又猜道：“那，是不是在書房裡看到什麼好書或者喜歡的字畫了？”景若還是隻是微笑
落笳連猜兩次都不中，也起了好奇，認真想了想道：“那，你是打聽到什麼好玩的地方，打算去逛逛？”景若還是抿嘴笑著，一手遮住嘴搖搖頭
能想到的都猜過了，落笳也沒了主意，咬著嘴唇想了想，突然一笑，板起臉緊緊抿住嘴。這下換景若好奇了：“你怎麼不猜了？”
落笳正色道：“事不過三”
景若噗嗤一下笑出來，雙手摟住她脖子，聲音糯軟道：“再猜一次嘛”落笳只是搖頭，彷彿主意已定。景若看落笳不為所動，只好自己交代：“我剛去找喬姐姐了”
“嗯？”落笳略有些意外的看著她，這時候去找喬羅衣，什麼事景若這麼著急。景若把她的表情收入眼底，鼻子輕皺，雙目彎彎如月：“我跟她說，我不願意嫁給她家小郎”
“啊？”落笳驚訝的輕呼一聲，怎麼也沒想到景若一大早是去說這件事，還說的這麼直接。景若趕緊道：“喬姐姐沒有生氣”說著便把喬羅衣的話描述一番
落笳聽了也放下心來，由衷的道“喬姐姐雖然不在乎，但這份恩義，咱們可不能忘了”景若用力的點點頭
把景若送走，喬羅衣便閉上門，吩咐下人先不用伺候，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裡。盡管剛才在景若面前談笑自若若無其事，但只剩她一個人時，深深的失望便明顯的寫在臉上。她也不明白為什麼只是這麼一件小事就讓自己心情有如此大的波瀾。小郎的親事確實是她心中一件大事，但也並不是非阿若不娶，以自己的家世與小郎的人品，蘇州城中暗送秋波的人家不少，並不像她說的那般難找。其實也有幾家姑娘是和她心意的，先拖著不過是小郎自己想先掙個官身
喬羅衣自承並非如自己所說那麼無私，平心而論，幫她們兩人時，自己多少是抱了幫自己人的想法。但是，這兩個姑娘確是她打心底裡喜歡的，就算阿若拒絕了，自己也幫的心甘情願
但既然如此，為什麼自己還這麼鬱悶？喬羅衣攤開雙腳，軟軟的坐在圈椅裡，看著屋頂腦中一片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