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這一日趕到鎮上時已近中午,估摸著落日前趕不到下一個鎮子了,落笳便張羅著在此住下,待明日再趕路,好在客棧還有空房,老闆的見她二人氣度穿著皆非一般人,早就迎了出來,殷勤的招待,張羅著人牽馬搬行李
景若四下打量一下,只見這客棧雖然小了些,但還頗幹淨整齊,點頭對落笳道:“就住這裡吧”
落笳站在窗前一邊觀察周圍的情形,一邊和老闆談妥了價錢。安頓好景若先在房中休息,自己便出去檢視馬匹和行李
剛走到門前,就聽到一陣喧鬧,似是有人在爭吵。落笳快步走出,見一個一身短打扮的少年正站在景若的馬前,一手牽著韁繩,表情十分蠻橫,嘴中不幹不淨的跟小二吵架
落笳見這樣子,暗暗皺眉,走過去也不看那少年,只對小二道:“怎麼回事?”
小二見了落笳,如見救星,忙不疊道:“姑娘,你可出來了,這個人非說這馬是他家的,不準我牽走”
那少年見了落笳,也露出驚訝的表情,松開韁繩,上下打量了一番道:“這是你的馬?”
落笳初見他蠻橫的樣子便有幾分厭惡,此刻又被他這般無禮的盯著看,更是有些惱怒,眼波一閃,冷冷道:“便是我的又如何”
那少年只覺得這女子眼神十分淩厲,被她目光一掃,竟有幾分氣短。他愣一下,又恢複那蠻橫的樣子,拿出一股潑皮勁頭,湊到落笳身邊道:“喲,看不出你個美人也這般無賴,偏要強搶別人的馬”
落笳只道遇上了地痞無賴,既不願額外生事,便忍著怒氣冷言道:“少在這裡生事”,語罷,便牽起韁繩,自顧自的往後院走去
小二剛才被那少年為難,此刻也跟著得意起來,幸災樂禍對那少年道:“沒聽到麼?快滾吧”
那少年受此搶白,一時怒氣沖天,大喊一聲:“不準走!”,一把推開小二,上前便來搶落笳手中的韁繩
落笳早有準備,輕輕一閃,衣袖輕撫,不動聲色間,那少年已滾在地上。她也不回頭,只管徑直往裡走。小二見到如此,滿面得色,對那跌得滿臉是土少年道:“還不快走”
那少年狠狠的在地上瞪了落笳的背影,一個挺身跳起,轉身就跑開了
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桑青的貼身小廝喜兒,平素最是乖滑,又十分會伺候,因此桑青此行便將他帶上。喜兒平日在桑青身邊是規規矩矩,一副奴才相。這幾日離了長安,沒了府中的規矩,不免就有些隨性。桑青此行來找景若雖是公主的私事,卻也領了兵部的勘合,胡亂掛了個辦公事的名頭。因此一路都有地方官吏接待。他雖是個小小的六品校尉,但長安貴胄公子,又有靈臺公主這層靠山,迎送官吏無不奉承巴結,連帶著喜兒都被另眼相看
往日裡喜兒都是伺候人的角色,此時被人伺候了幾天,也不免飄飄然起來,恨不得走路都搖晃。今日中午桑青被縣令招待宴席,喜兒不願在府中被拘束著,便私下跟桑青稟明,只說要去街上看看有無景姑娘的行蹤,得到允準後便脫身來街上溜達。沒想到還真讓他碰上了
喜兒在落笳處吃了個大虧,不敢耽擱,一路飛奔回縣衙,正遇上散席,桑青正在尋他。喜兒窺著外人都走了,才將自己所見添油加醋的說了一番,也不說自己如何蠻橫不講理,只說有個兇得很的女子牽了景姑娘的馬,還功夫了得,一出手便把自己打的爬不起來
桑青聽了這話頓時心中大亂,想的全是景若被惡人所欺,無助又可憐。立時心中一股怒意,狠罵一句:“沒用的東西,還不帶路”。一把抓起佩劍,氣勢洶洶的便隨著喜兒往客棧殺去
鎮子本就不大,從驛站到客棧不過幾步路的功夫,喜兒雄赳赳的帶著桑靑趕到時,落笳正在與老闆商談明日僱車的事宜,並打聽路上是否安穩。喜兒帶著桑靑闖進院門,正看到小二在走來走去的忙活。喜兒有了人撐腰,一把揪過小二,打了一巴掌出氣,得意道:“好個黑店,小爺來砸店了”
落笳和老闆聽到外面的動靜,一起走了出來,卻被喜兒一眼認出,指著她道:“公子,就是她,賊婆娘”
桑青十分眼尖,一眼便看到落笳劍柄上掛著的一束纓絡眼熟,上好蜀錦獨特的質地,正是景若平日用來束發的發帶。他只覺得眼前一黑,景若如此私密之物都被這賊婆娘奪去,恐怕兇多吉少。桑靑滿腹悲憤之情,幾乎不容思考,舉劍便朝著落笳刺去
落笳此時還不明就裡,這纓絡只是前幾日景若看她劍上所繫之物已經破舊,一時興起,取出一條多餘的發帶繫上。她哪裡知道為了這纓絡,桑青已起了殺心,還只道是小潑皮找來大潑皮報仇。於是也不多話,挺劍便擋。店老闆見這陣勢,早嚇得躲在一邊不敢吱聲
二人劍光飛舞,論劍術桑靑本不是景若的對手,但他此時抱著一顆必殺之心,倒比平常狠歷,而落笳不過想教訓他一下,手下就留了情分。雖然如此,畢竟差別太大,不過十幾個回合,桑靑便自知不敵。眼見景若的發帶就在眼前飄蕩,自己卻無法為她報仇,桑靑一時間幾乎熱淚盈眶,再也不顧什麼招式,憑著一股蠻力,舉著劍便刺向落笳
落笳見他如此不要命,心中倒也十二分疑惑,不知這人來歷如何,怎麼出手便不留情面,但看他劍術卻不怎麼高明,也看不出是哪門哪派。思考間,她手腕一壓,輕松將桑靑的劍送開,接著一個轉身,回手一探,只聽“撕拉”一聲,桑靑的衣袍便被割下一角
桑靑呆呆的看著自己的衣服,知道對方是手下留情,不然若是一劍刺實,恐怕已經刺入自己腹中,看來手刃仇人是無望。他頹喪又悲憤,一時間握著劍不知如何是好。喜兒在旁叫了聲:“公子!”
桑靑這才想起來,當務之急是讓喜兒去縣衙叫人剿賊,正待開口,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道“佛奴!”
桑靑回頭一看,景若正站在樓梯上,一臉詫異的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桑青顧不上答話,幾步沖到她身邊,激動的問:“阿若,真的是你?你沒事吧”,喜兒也急忙擠到跟前,討好道:“景姑娘,你沒事吧,我和公子正找你呢”
景若搖搖頭道:“我本在屋中整理東西,聽到樓下的喧鬧,似乎還有刀劍之聲,便急忙出來,萬萬沒想到竟在這裡看到你們”
落笳也是滿腹疑惑:“阿若,你認得他們?”
景若看這樣子,心裡明白個七八分,點頭道:“認得,恐怕是場誤會”
幾人進到房中,解釋一番,這才把事情都說清楚。景若默契的沒有提二人遇險之事,只說自己途中突然發病,全蒙落笳一路照顧才撿了條命
桑靑聽到這話,立刻恭敬起身,深深向落笳做個揖:“多謝落姑娘出手相救,他日定當重重的酬謝”
落笳雖然客氣推辭,卻不知為何,聽了這話心中有些不快。看到他與景若熟絡的樣子,更平添了幾分不悅
趁著桑青與景若說話,落笳細細打量了一番這長安城的貴公子。只見他衣飾講究,眉目俊朗,神采飛揚,舉手投足不經意間自有華貴之氣,果然非莫可文那般江湖子弟可比
聽著二人談論公主府中事情,落笳坐在一邊覺得生疏又別扭,找個藉口起身道:“我去問問店老闆僱車的事,你們先坐”
桑青聽了這話,趕忙說:“落姑娘,不用麻煩了。我看這小店住著也不方便,你們還是隨我去驛站吧,車馬我自會安排”
還不待落笳答話,他笑吟吟的示意一下,喜兒立刻弓著腰跑去找小二幫忙搬東西,倒讓落笳愣在門口,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