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景若靠在落笳肩頭,透過衣服的暖意讓剛才的驚恐逐漸散去,這才想起來問道:“那人是誰?”
落笳微微嘆氣,答道:“蘇澄澈,是雁蕩門弟子”
景若皺眉道:“又是雁蕩門,她很厲害麼?”
落笳回想剛才蘇澄澈一劍,雖然被自己擋下,但劍路刁鑽,勁力十足,儼然是高手風範,便道:“我沒有和她正式交過手,不過蘇澄澈也是雁蕩門中數一數二的年輕弟子。她師父王領春,江湖人稱“翰林劍”,乃是雁蕩門中劍術第一,蘇澄澈是他唯一的弟子,想來應是不弱。”
景若立時想起蘇澄澈的話,尤有餘怒,道:“什麼翰林劍,不文不武,真是莫名其妙”
落笳見景若生氣,不禁一笑:“你可知蘇澄澈身世?她自小就被賣入揚州城中當歌姬,後來為王領春偶爾碰到,花錢為她贖身,又帶她投入雁蕩門中,收為弟子。所以你剛才說到秦樓楚館,正是犯了她的忌諱”
景若聽了這話不覺一怔,她本是十分惱怒蘇澄澈輕佻無禮,卻沒想到她身世如此
落笳接著道:“說起來王領春也是江湖中的第一流人物,不但武功了得,更文采卓越,為人義氣。當初因著有人嘲笑江湖弟子皆不通文墨,王領春一怒之下,偷偷潛入考場,將自己的詩作混入當年的考卷之中,發榜之後,果然金榜提名,也是為江湖中人出了口氣,才有‘翰林劍’的美稱”。落笳頓一頓,又道:“一直有傳言,說當初雁蕩門老幫主有心讓王領春接掌幫主之位,但最後卻是莫玄草成了幫主。其中發生了什麼,就不為外人所知了。”
景若點點頭道:“難怪剛才蘇澄澈很不在乎莫可文的死活,恐怕和她師父也有些關系”
落笳笑答:“不錯。不過這些終究是江湖傳言,到底有幾分可信倒也難說”
兩個人一言一語的說著些江湖軼事,不覺近了街市,景若堅持著自己下來走,落笳心知她是害羞怕被人看到,卻也不拆穿。且喜二人趕到時酥酪糕還有最後一份,正趕著趁熱買來吃。景若邊走邊忍不住取出一塊放入口中,一轉眼看到落笳正在身邊笑著看自己,不覺臉色飛紅,遞過去問:“你要不要嘗嘗?”
此後落笳愈加小心謹慎,路上走走停停,雖然時間上頗有些耽擱,但為了個穩字,便是慢了些也無妨。兩人日夜相伴,倒是親近不少,即便難免旅途勞頓,但有說有笑也算得上是一樁樂事
落笳本就是隨和之人,性情溫和自不必說。景若一路被照顧的十分妥貼,雖然不曾當面言謝,心中也是感慨萬分。她身世坎坷,自幼看慣世間冷暖,卻不料無意中竟遇到落笳能如此對待自己,而一無所求。這一路茅店村舍雖不比公主府中華貴雍容,但這般舒心平靜卻多年未有,言談間,景若孤僻乖張的性格逐漸變了不少,只是她自己尚不察覺
落笳與景若一路悠哉,長安城中,靈臺公主府內卻一片冷肅
自從回到府中,公主便面帶怒意不發一言,直奔書房而去,又把書信翻的嘩嘩響,一眾僕從小心翼翼的在門口候著,一聲都不敢出
“咣~”書房內一聲脆響,茶杯落地,白細的瓷片四處飛濺,茶水灑了一地。幾個侍女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趕緊收拾著,靈臺卻怒不可遏:“混帳東西,連個茶都不會泡!”
侍女們趕忙磕頭謝罪,靈臺隨手抓起岸上的硯臺便砸去:“滾!滾出去,別在這兒礙眼!”
侍女們慌慌張張的往外跑,正與霍於意撞在一處,急忙躬身行禮便匆匆退下
霍於意笑道:“公主好大火氣啊,可惜了這方硯臺”,說著便彎腰撿起那已經摔掉一角的硯臺,大有可惜之情
靈臺皺眉道:“一個破硯臺有什麼好可惜的?”霍於意沒接話,依然在把玩著手中的硯臺,靈臺氣不打一處來,瞥見滿桌的書信,又怒道:“景若怎麼還沒回來,連封信都沒有,她還有沒有點規矩了?”靈臺越說越氣,拍案道:“她當公主府什麼地方,想來便來想走便走?”霍於意抬眼看了靈臺一眼,不動聲色的走到門口做了個手勢,在門口跪著的僕從們立刻撤下
霍於意走到窗前,又倒了杯茶,笑著遞給公主:“正是喝茶看花的時候,公主何必那麼大火氣”
靈臺嫌惡道:“不喝,這水沒有用細沙濾過,一股子土腥味”
霍於意撇撇嘴:“你不喝我自己喝。”舉杯呷了一口道:“好香,好茶”
靈臺瞪了她一眼道:“什麼時候了,還有心喝茶”
霍於意倚著書架笑道:“公主可是為曹汝觀而惱?”
靈臺冷哼一聲:“不錯,明知故問”
霍於意道:“公主不需惱火嘛,曹大人所奏也是好事。他既然彈劾公主掌控朝政,安插黨羽,我們不妨幹脆趁現在歇一歇,在府中飲酒看戲倒省的操心”
靈臺怒喝道:“你這話什麼意思?竟要順著那老賊的心思,莫不是你和那群狗官一樣,也受了老賊的好處,竟為他說話”
霍於意受了這番斥責,不怒反笑:“公主真糊塗,我若是想要好處,只管把公主床頭那水晶如意七寶瓶偷一隻出去賣了豈不更方便?”
靈臺在氣頭上聽到這話,也不禁嗤笑一聲:“就你饒舌”
霍於意見靈臺怒意去了大半,才又倒了杯茶遞到她手中,坐下耐心溫言道:“曹汝觀的摺子我已經細細看過了,著實可氣,不過我剛才所說也非取笑,雖然被他奏了一本,卻也是我們的機會”
靈臺摩挲著手中的茶杯,蹙眉道:“怎麼講?”
霍於意道:“公主試想,曹汝觀為何此時突然參公主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