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淮舟眼睛微眯,冷笑一聲:“去北宸殿。”
眾人趕向北宸殿時,張侍郎正惡狠狠瞪著攔住他的侍衛們,高喊著:“陰陽相合,方是順應天理之道,可保大乾世代鹹寧。陛下此舉悖逆綱常倫理,必會使朝綱動蕩,社稷不穩,民心惶惶!若陛下不肯收回成命,老臣只有血濺三尺來警醒陛下。”
“啪啪啪——”
一旁傳來清脆的鼓掌聲,張侍郎回頭,皇帝臉上笑意盈盈為他拍著手。
紀淮舟側首望向一旁的侍衛們:“既然如此,那朕便成全你,遂了你直言血諫的心願。日後史書上便是一行字,‘元衍元年夏,張之孚阻帝立後,血濺北宸殿’。”
張侍郎驚疑不定:“陛下……”
紀淮舟挑眉:“怎地?朕願意成全你血諫的美名,替你於青史中留下一筆,你還愣著作甚?那兒有柱子,去撞吧。”他‘好心’抬手為張侍郎指了指。
張侍郎臉色煞白,豆大汗珠自額間滾落,嘴唇囁喏:“臣……”
紀淮舟:“對了,臨死之前,張侍郎可好好好打理一番才是,你瞧瞧你這亂糟糟的衣衫跟頭發。張侍郎最重禮節,應當體體面面地走才是,可要朕派人替你正冠束發?”
張侍郎臉色瞬間由白轉紅,他匆忙理了理自己在撕扯間變得淩亂的衣發,低聲道:“是臣失儀了。”
紀淮舟:“大乾初統,東昌之事堆積如山,朕於百忙之中抽空來見張侍郎最後一面,也算是全了君臣情分。”
張侍郎聞言,臉色更紅,羞愧垂首。
紀淮舟話音一轉,給他遞臺階:“東昌初歸大乾,事務繁雜,如今正值用人之際。可惜我大乾今日之後,便少了一位能臣啊!”
張侍郎連忙順臺階而下:“是臣糊塗!陛下朝政繁忙,臣還用這等小事叨擾陛下。只是……”
他偷瞄了一眼皇帝身旁的未來皇後,男人高大威猛,身形都快抵得上兩個陛下了。張侍郎緊緊擰起眉頭,“男女相配,方能延續皇嗣……”
“昔日我大乾文帝多年無子,便是從宗室中抱養一子,立為皇太子,朕為何不可?”
張侍郎啞口無言。
紀淮舟眼中掀起笑意,望向張侍郎的視線裡帶著一絲冷意:“朕還是皇子時,先帝曾想把你的女兒許配給朕做正妃。莫非……張侍郎還記著此事?”
張侍郎瞬時全身布滿冷汗,“撲通”一下跪倒在地:“陛下明鑒,臣萬萬不敢窺伺後位啊!”
“是嗎?”紀淮舟輕笑,“平身吧。夏日炎蒸,看張侍郎這滿頭的汗,你年紀也不小了,當心熬壞身子,快找個陰涼處歇一歇。”
張侍郎諾諾應是:“多謝陛下體恤!”他戴緊烏紗帽,向紀淮舟告退後便匆匆離開。
霍少聞望向他逃竄似離開的背影,大笑出聲:“陛下,這一出後,怕是再沒人敢來血諫了。”
紀淮舟:“朕多好心,願意全他‘直言敢諫’的名聲,可惜他不敢尋死。”
霍少聞抬手颳了刮紀淮舟鼻頭,低聲笑了:“陛下能言善辯,他們自然不是你的對手。”
不過半刻,北宸殿前之事已傳遍宮牆內外,原想去進諫的朝臣見狀也歇了心思。
以死血諫都沒用,看來陛下是鐵了心要立霍少聞為後。
若再不識好歹去叨擾陛下,官途難保啊!
立後之事,民間也傳得沸沸揚揚。
老百姓大多隻是看熱鬧,但那些儒生一個個義憤填膺,破口大罵。
這時,“江陵四才子”之首的徐驚風寫了一篇文章,引經據典,列舉了皇帝立後的諸多考量,大肆贊揚皇帝聖明。
其他文人看過那篇文章後,立場漸漸搖擺起來。
與此同時,坊間不知何時冒出一本名為《玉洛秘史》的話本,講的就是當今聖上與霍少聞纏綿悱惻的風月故事。
可憐的小皇子年幼喪母,被各種壞人暗害欺負,孤苦無依,悽悽慘慘。只有一人始終站在他身旁護著他,數度於危難之中助他脫險。那人扶著他的手,一步步將他送上帝王寶座。帝王也在那人性命垂危之際,趕赴山間救他出來。
諸人觀之,無不為之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