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渝池咬緊牙關屏氣,對著月亮沉默二十秒,“林先生,您現在有空嗎?我想去找您。”
很短的一段時間裡,秦渝池是恨林殊的。
之所以說短,是因為他很快就喜歡上了林殊。
林殊很會玩弄人心,有資本家標配的“仁慈”,這種仁慈是在逼迫後的大量補償,會讓人暈頭轉向。
先是孫殷在國外籌拍的新電影,得到了大量資金贊助,再是其他導演被送了好幾個商業合作機會。
當一個人觸到底,再被加害者餵了補償,那些恨意便會消去許多,因為人的本性就是賤,他也不例外。
或許,愛只分為兩種,一種是慕強的臣服,一種是攥在手心的掌控。
林殊本就是個優秀的人,從事業上來說,根本不是紈絝,而是個人人敬畏的上位者。
正是這樣的驕子,會親自開車送他去劇組,會帶著他去跑不同的山,會在萬裡高空之上輕吻他的唇。
白日裡,他成了林殊的玩偶,為林殊不經意的愛和優秀而臣服。
而在夜深時,他可以攥住林殊的手腕,制住那細瘦的腳踝,就這麼跳進欲河裡,沉溺淪陷。
林殊太漂亮,當那雙眼睛盈滿水波,泛著情潮的失神看向他時,秦渝池就知道他完了。
就算他捂住那雙眼睛,那張蠱惑人心的嘴也會說:“哥哥,抱我好不好?”
他在夜晚時掌控林殊,又在白晝裡無聲臣服,愛的每一種方式他都淺嘗輒止,所以怎樣都嘗不夠。
很長一段時間裡,秦渝池都不願意承認他喜歡林殊。
他把那些心動歸結於性,他把自己投進欲河裡,什麼都不想,麻木放空。
所以當那次元旦,林殊將他從家裡“救走”,他們在雪裡緊緊相擁時,秦渝池才後知後覺認清事實。
他真的喜歡上林殊了。
這個認知讓秦渝池恐慌。
最開始時,他只是想用沉默惹怒林殊,讓林殊快些對他厭惡。
所以林殊對於陶瀲莫名的敵意,他不在乎也不解釋,他就要做個啞巴,好早點自由。
而現在,他早已習慣了沉默,在對待林殊時根本說不出話,只有深深的無措感。
林殊生氣時,他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解釋,但他就是會下意識逃避,什麼都說不出來。
林殊總是生氣,而後可愛地抱怨和撒嬌,秦渝池竟然漸漸從中嘗出了甜頭。
一個可怕的想法油然而生。
如果他一直這樣冷漠,林殊就不會玩膩厭煩他,不是嗎?
這樣的話,他們是不是就能保持現狀,直到死為止?
就這樣,他偶爾會陷入一種奇怪的虛榮,彷彿只要林殊為他生氣,這樣就能證明他在林殊心裡的位置很高。
墜入欲河時,他們緊緊相擁,交換體溫,像是尋常的戀人。
可當情潮褪去,他看著無光的天花板,無邊的孤寂又湧上來,提醒秦渝池,他不是林殊的愛人,他只是一隻光鮮的玩偶。
他厭惡自己竟然會愛上林殊,也厭惡林殊把他當作玩物。
他厭惡自己麻木放任,陷入資本的洪流,也恐慌終有一天,林殊會拍拍屁股就離開,丟他一個人被洪流淹沒,在紙醉金迷裡下陷。
他的票房日益增高,商業價值到達了頂端,可他再也不會有發人深省的作品問世,死後只會留下一堆商業垃圾供世人恥笑。
他的人生好像完了。
秦渝池無數次這樣想。
他被林殊從秦盛的小牢籠裡救出來,卻又陷進了林殊的大牢籠,且這牢籠光鮮亮麗,會迷惑他,削弱他的意志,他變成一個及時行樂的廢物。
他被撕扯,理智和感情相互攻擊,只有把自己投進欲河裡,麻痺大腦時,他才會好受。
所以林殊總說他是野蠻人,看著彬彬有禮的,實際上是個慾望上頭的禽獸。
秦渝池也這麼覺得,只有當林殊紅著眼咬他,在他手臂上咬出疼痛的牙印,他才會試著收斂一點。
時間長了,秦渝池也麻木了,覺得這沒什麼不好,就讓他的人生這樣爛下去,反正他的人生已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