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懷遠還在繼續說著往事,看起來還算平靜,臉色卻慢慢發白。
沈悠一下就有點心軟,平時那麼無懈可擊的一個人,現在被逼著可憐兮兮地扒開過去的傷口給她看,想想都覺得殘忍,但想到剛才他明顯失控甚至殘忍的打人方式,沈悠又狠下心來。
他至少得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這是必要的坦誠,也是她可以繼續信任他的條件。
林懷遠繼續往下說,說得很慢,好像每個字都非常重,又好像過去對他來說已經很模糊了,以至於他不得不說兩個字就思考一下。
中考剛剛過後的那個暑假,父母雙雙去世,沒人管的叛逆少年變得極其偏激,
打架成癮,下手沒個輕重,最終嚴重到被燕城一中開除。
之後,小林懷遠託關系轉學到了叔叔所在的城市,就讀於堂弟所在的海城一中,堂弟自小就崇拜他,是他的小跟屁蟲,林懷遠打架,他也跟著幫忙,趕了幾次沒趕走後,林懷遠也就沒再管他。
後來的事完全是場意外,一次打群架堂弟被人用鐵棍掄到了頭,之後重重撞到了牆角上,牆角恰好有一枚釘子,又恰好紮到了他太陽xue附近,血瞬間就流了滿頭滿臉,幾分鐘的事,還沒到醫院門口,人就不行了。
林懷遠越說臉色越白,到最後,嘴唇都發白了,睫毛顫動著。
“······我那時候有心理障礙,打架不太能控制得住自己”林懷遠喉頭脹得難受、澀得發苦,讓他親口在沈悠面前承認自己曾經有心理障礙,無異於給他一刀。
“後來······小洋沒了,才開始去看心理醫生,也是那時候下決心不再打架了。”
“今天是意外,我······已經······能控制住自己了,今天是意外。”
沈悠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林先生,無助又惶恐,估計那天在幽靈別墅裡也是這樣的表情吧,不是恐懼也不是沉默,而是一種強撐著的深刻無力感。
可這樣無力的林先生卻依然狡猾,一番話,說得好像非常坦誠,恨不得把過去的傷口都攤開給她看,實際上卻避重就輕。
他為什麼會有心理障礙?
聽他話外音,是因為父母去世造成的,但父母的去世為什麼會讓他有這樣奇怪的心理障礙?
林先生一點都沒交待,捂得嚴嚴實實,他肯定也知道,她是絕對不可能主動問他父母是怎麼去世的,別說她,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會去故意扒人家這種傷口。
沈悠恨得暗暗磨牙,卻也有些心疼這樣的林先生。
不管他刻意迴避了多少事,他年少時父母就雙雙去世是真的,留下的心理障礙是真的,此刻的無助和惶恐也是真的。
一個強大的男人肯為你扒開難堪的傷口,肯為你做那麼多事,肯為你讓步到這個程度,就算不動心也感動了,何況沈悠動心了,林先生就是個坑,她也認栽了。
而且,她清楚地記得,他生病那天“啃”她脖子的時候,真真切切叫的是她的名字,一聲都沒有錯。
就算是替身,做到這個份上,自作多情點也沒什麼不可以了。
可她卻並不打算這麼輕易放過小秘密比汗毛都多的林先生,不能問父母的事,總可以問林悅吧?
沈悠狠心不去看可憐巴巴的林懷遠,硬著心腸打算開口繼續討伐他,可明明想問的是林悅的事,開口卻變成了腦子裡反複在想的話。
“誰是你最親最愛的人?”沈悠開口瞬間臉就騰得紅了,可也只能硬著頭皮問下去:“你堂妹是不是?”
這副驕縱的、強做鎮定、紅著臉的模樣讓林懷遠真是又愛又手癢,這是一個試探,也是一種訊號,他懂也接住了,心頭滾燙,同時鬆了一口氣,知道剛才的事算是翻篇了。
“哪個堂妹?”林懷遠臉色稍好了一些,解開安全帶,眯眼看她,意味不明:“是那個‘據說我們關系不一般,根本沒有血緣關系,可能是孩子他媽的那個堂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