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蠣一眼便認出,是那個神秘的冉老爺。
他不遠不近地跟在婦人和二丫身後,若是有人注意,便裝作欣賞風景。公蠣本想停車看看,想想又算了,一會兒車輛走遠,冉老爺連同婦人、二丫皆看不見了。
冉老爺白天從不出房門,今日怎麼出來閑逛了?若他真是跟蹤婦人和二丫,所為何事?
公蠣有些心不在焉,不知不覺話也少了。江源似乎也有心事,出神地看著洛水往來的商船。
行至天津橋,馬車一顛,兩人都回過神來。江源往座位上一靠,道:“隆兄近期有什麼打算?”
公蠣老實答道:“沒什麼打算。我在洛陽無親無故的,也沒個牽掛,走一步說一步罷了。”依他的想法,大不了洛陽混不下去了,便回洞府,至於身上的鬼面蘚會不會發作,具體什麼時候離開,有沒有什麼難以割捨的東西,公蠣從不曾深入思考。
江源想了一想,微微笑道:“不如隆兄陪我一同回家去,我去看望外公,你只當遊玩便好。”
公蠣本想答應,但一想到江源大家公子哥兒,只怕家教森嚴,約束頗多,自己去了不甚方便,遲疑道:“這怎麼好意思?我去了,只怕給老人家添麻煩。”
江源臉上沒了那種玩世不恭的神態,嘆了口氣道:“隆兄有所不知,我自小頑劣,外祖寵溺,這次因為一點小事,偷偷從家裡跑了出來。如今在外遊歷已經半年,一直避開家人的尋找,誰知今天上午買花遇到了正尋我的管家。他說外公因為此事氣得病了,要我七日之內務必回去。”他懊悔道:“外公病了,我擔心得很,必須得回去看看。”
他看著公蠣,道:“聽管家說,家父對我外出一事暴怒。這次回去,外公自然開心,但少不了家父一頓責罵。隆兄要能同我一起,家父要面子,有外人在場,估計此事便算了了。”
如此盛情之下,公蠣哪能推辭,只好答應。江源笑得一臉陽光,道:“我便知道隆兄同我情同兄弟,我也正想帶你回家看看,認個親。”
兩人來到宣風坊。公蠣一見,頓時將二丫等人忘到了爪哇國,只顧大飽眼福。
宣風坊各家各戶都有自己的苗木花圃,個個將最好的品種、最好品相的花兒擺放在門口,除了少數公蠣認得,多是些不認得的珍品,大株的有一人來高,猶如一棵小樹,適合大門大戶的擺放;小株的只有巴掌大,種植在拳頭大的白瓷、青瓷瓶中,只供擺放在書桌、床頭。不管大小,或開得花團錦簇,或果實掛滿枝頭,或長得虯曲別致,那些過季的、到季的、未到季的,在園藝花農的巧手之下,無一不美。
公蠣一路走一路驚嘆,偶爾忍不住問下是何花木,江源一一作答。兩人一路欣賞,來到一家牡丹園前。
如今五月,牡丹花期已過,但他家依然開得極好,碗口大的牡丹爭奇鬥豔,嬌豔欲滴。
一個長須老者出來招呼。江源道:“胡叔叔,今年的牡丹新品培育得可好?”
老者精幹矍鑠,頗有些風仙道骨的超然之態,微微施了禮,回道:“公子難得有空,請這邊來。”說著看了公蠣一眼,微笑道:“這位公子看著面生,是第一次到小老兒的牡丹園來吧?”
江源笑道:“這是我的兄弟,陪我一起來的。”
胡姓老者帶二人來到牡丹從中,對一些品種詳細做了介紹,什麼粉色的“軟玉溫香”“雪映桃花”,紅色的“洛陽紅”“珊瑚臺”,紫色的“葛巾紫”“紫魁”、黃色的“金桂飄香”“黃晶玉”、複色的“二喬”、“嬌容三變”等等,公蠣眼花繚亂,深恨腹中無墨,不能將這等美色表達出來。
江源興致勃勃,不時諮詢關於牡丹種植之事,老者不厭其煩,一一作答。公蠣不大感興趣,有一句每一句地聽著,眼睛直盯著各株牡丹垂涎三尺,恨不得變回原形,盤踞在這牡丹花株之下美美地睡上一覺,夢一個牡丹仙子才好。
江源道:“我寄養的幾株,如今怎麼樣了?”
老者帶江源來到苗圃最裡幾叢牡丹面前,垂手道:“公子來得遲了,天氣漸熱,‘黑花魁’花期已過,再開花最早也要秋季,倒是‘白楓染’,如今含苞待放,拿回去剛好。”
江源指著其中兩株發蔫的牡丹,道:“胡叔叔,那這兩株‘青龍臥粉池’的粉色牡丹呢?”
老者道:“目前看來,兩株都差不多,外形太過一般。”江源似乎有些失望,道:“我本來打算送這兩株給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