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火燒到他的眉毛,發出毛發焦煳的味道。公蠣不敢發人語,忙學著畢岸的樣子將尾巴纏繞在主樑上,身體垂下來,纏住了胖頭的手臂。
三人一同用力一拉,胖頭被提出來半尺,噗地一聲吐出一口沙子,大口喘氣。但一直緊抓住胖頭肩膀的魏和尚雙手脫落,慢慢陷入沙窩之中。
空間正越來越逼仄,沙粒幾乎已經碰上了阿隼的鼻子。畢岸將身體往上面收了一收,想將兩人提得高些,不料“砰”的一聲,阿隼的腰帶斷了,隨即墜入滾滾流沙中。
周圍的沙子像得了什麼訊息一般,飛快地湧了過來,阿隼越掙紮,陷得越快,瞬間工夫,將阿隼身子埋入了一大半,只露出個後揹來。而兩人一晃神,胖頭又陷了進去。
公蠣束手無策,緊張地勾頭看向畢岸。畢岸啪地一下摔了燭臺,沖著公蠣叫道:“螭吻珮!赤盞!”
燭臺被沙粒吞噬,屋內漆黑一片。畢岸急得糊塗了,竟然叫螭吻珮。公蠣茫然地拍打著胖頭的腦袋:“什麼螭吻珮?赤盞在哪裡?”胖頭已經神志不清,喘著粗氣囈語一般道:“老大,你來了?”
公蠣鼻子莫名一酸,道:“是,你等我救你。”
夏季的夜晚,公蠣最喜歡在沙灘上玩。玩得累了便挖一個淺淺的洞,把自己埋在沙堆,半閉著眼睛,一點點分辨沙粒之中的點點金色。
人們說“沙裡淘金”,沙裡確實是有金子的,只是太少,無法收集。不過對於公蠣來說,這麼一些點點的閃光足夠了。
黑暗中,畢岸已經拉起阿隼。阿隼滿臉沙子,抱著畢岸的手臂往上掙,攀上主樑之後,又過來幫忙拉胖頭。
時間已經不多了,再有一刻,或者再有片刻,這間屋子將被沙子填滿。
公蠣松開了胖頭,跳入沙漩渦中,在黑暗中劃出一條優美的曲線——這只是公蠣的想象,實際上,他是“啪嚓”一聲狼狽地掉進去的。
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悶,也沒有想象中的越陷越深,反而有一種如魚得水的從容自若。公蠣心裡輕鬆了好多,搖著尾巴往下層游去。
點點金光,在沙粒之中閃爍,彙聚成一片微光。公蠣伸手抓了一粒,但單獨一個拿出來,卻太過微弱,便又放回沙流。
一段布條纏住了公蠣的身子,公蠣一晃,它卻瞬間變成了沙礫。半截檁條旋轉著撞了過來,還未等公蠣躲避,它已同周圍的沙礫融為一體。
真好玩。公蠣飛快地遊動,攪起一股股小漩渦。
赤盞。公蠣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使命,忙往下潛去,差點撞在魏和尚身上。魏和尚仍保持著同胖頭打鬥的姿勢,嘴巴大張,滿口沙子,眼睛凸起,已經沒了氣息。他的脖子上掛著一條透明的蛇狀生物,兩肋生有鋒利的薄翼,但腦袋被折斷,勾成一個奇怪的角度。
魏和尚的膝蓋以下位置,已經消失。
所有陷入沙裡的東西,都會沙化,並最終同流沙融合在一起。公蠣想起了胖頭,心中一震——赤盞,赤盞在哪裡?
沙河漩渦的正中,忽然露出一張醜陋的臉,沖著公蠣傻笑。公蠣一驚,正要轉身逃走,忽然意識到那便是赤盞。
赤盞竟然變得猶如臉盆大小,它的正中,那個冒出油脂的小孔也有手腕粗細,可股兒的黃沙往外翻滾,如同奔湧的泉眼。
公蠣先是試圖用尾巴堵那個“泉眼”,卻被劇烈的沙流沖得差點斷成兩截。無奈繞著兜了一圈,用身體將赤盞合抱起來,但不管公蠣如何用力,赤盞如同落地生根,紋絲不動。
連試了幾次,累得公蠣氣喘籲籲,卻毫無辦法。欲要上去叫畢岸幫忙,忽然想到,若是畢岸能同自己一樣,估計早就下來救人。
——可為什麼自己在沙海之中能像在水中一樣隨意?
一隻碩大的鞋子隨著沙流旋轉著沖來,鞋幫上繡著忘塵閣的變形圖案,公蠣認出是胖頭的鞋子,下意識用尾巴去卷,鞋子卻瞬間化為沙粒。
胖頭死了嗎?公蠣心中一緊,忙收了胡思亂想,努力集中精神,隱約聽到畢岸沖著自己喊什麼,不知叫“螭吻珮”還是赤盞。
自己只有胖頭這麼一個任打任罵的小跟班,他可不能死。公蠣鼓起勇氣,朝赤盞沖了過去。沙流如同利刃,一刀刀地劃在公蠣身上,照樣湧出。
媽的,老子同你拼了!公蠣一聲大吼,豎直身體,直直地紮著腦袋朝沙眼堵去。
吧嗒一聲,含在嘴裡的螭吻珮、假冒的避水珏都掉了下來,而螭吻珮剛好落入沙眼。公蠣張嘴去銜避水珏,卻忘了剛才太過用力,一腦袋撞在赤盞的底部,頓時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