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閉目養了一會兒神,道:“我不想捲入任何同巫教有關事務。我死了,巫教便斷了念想,潁檜順利交差,我的二丫也可平安長大。而且,”她看著畢岸,“七日前,我見到你,便知道,我的二丫有人可託付了。”
畢岸道:“放心,我會找一家善良可靠的人家收養。”
公蠣小聲道:“給人家收養,哪裡有跟著自己親娘好?”
高氏悽慘一笑,搖頭道:“你不知……巫教的厲害。”
原來七日前,畢岸已經先巫教一步找到高氏。高氏承認自己是巫教舊部,但她對早年加入巫教一事悔恨不已,以為畢岸等人剿殺巫教,不過是另外一個黑色組織,斷然拒絕了畢岸的幫助。畢岸並未強求,只是囑咐她看著孩子分上自己保重,不要硬拼,等自己來了再作打算。
高氏今晚本想同上次一樣,同來人決一死戰的,沒想到來的卻是當年有姐弟之誼的潁檜。思來想去,唯有自己死了,既可讓潁檜順利回去複命,又可保得二丫一世平安,遂做出這等自戕的事來。
公蠣從始至終在場,對高氏的情緒變化看的一清二楚,不勝唏噓。
畢岸道:“你丟的扃骸皿,我知道在哪裡。”
高氏十分平靜,道:“是不是錢耀宗偷了去?他打這個瓶子的主意好久了。”
畢岸道:“是的。他偷偷帶去了如林軒,可是出現意外,瓶子被打碎了。”他看了公蠣一眼。
果然是自己打碎的那個。公蠣心虛,連忙往胖頭身後躲了躲。高氏咳出一口血來,道:“我聽二丫說了,不要緊的。一個普通的瓶子碎了便碎了。”
畢岸道:“其實你錯了。那個瓶子還真是個扃骸皿。你和潁檜研究了多年,都沒發現其中的奧秘。”
畢岸可能說得急了,竟然出現口誤,把錢耀宗說成了潁檜。
兩個黑衣人進來,放下兩個包裹來。畢岸開啟其中一個,裡面正是那晚公蠣打碎的那個蛇紋瓶,已經被修複完整,不見一點裂痕。而另一個包裹裡,並非剛才在忘塵閣公蠣看到的烏木青銅鈴鐺匣,而是——而是公蠣前些日在磁河荒灘裡挖出來又埋進去的屍骨壇!
公蠣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高氏看了一眼,道:“另一個罐子是什麼?”
畢岸未答,卻問道:“你還可支撐多久?”
高氏抬頭看了看已經偏離的月亮,道:“半個時辰。”胖頭想說去叫郎中,但畢岸沒吩咐,囁嚅了一陣,還是算了。
畢岸道:“好,還來得及。你習的巫術,是蕩離?”
高氏微弱地點點頭。畢岸道:“蕩離是透過空間隔離、氣流扭曲發揮作用,俗稱結界;扃骸皿,與蕩離同源,但只是空間隔離。”
高氏失聲道:“原來……原來如此!”她一下子挺直了身體,牽動傷口,血噴湧而出。
公蠣不明就裡,好奇道:“什麼原來如此?”高氏自行拉過衣襟按住傷口,忍著劇痛道:“龍爺每次見我,都擺放著這個瓶子,我只以為它是巫教能夠找到我的原因,卻沒想到……沒想到,是龍爺為了堤防蕩離之術!”
公蠣大致明白了高氏的意思。扃骸皿可以小範圍隔離空間,使自己處於相對安全的環境中,龍爺在同高氏單獨相處時,為了避免自己被蕩離所傷,每次都放置這個瓶子。
高氏好一陣才緩過來,繼續道:“可是我拿了這麼久,從不見它發揮過作用。”
畢岸道:“扃骸皿,是認主人的。”他輕輕叩擊瓶身,發出罄玉般的動聽聲音:“扃骸皿工藝複雜,乃為雙層青瓷,在燒制之時,要用心頭之血注入夾層,直至燒制完成。而這個人,便是扃骸皿的主人。”
公蠣驚叫道:“真的?”看來今日那個叫話簍子的小夥計沒有吹牛。
高氏喃喃道:“怪不得……這麼多年,我試了無數次,只認定它是個普通的青瓷蛇紋瓶。”
公蠣心裡又有些不安:那晚自己出現癔症,莫非是扃骸皿發揮作用了?但自己又不是它的主人,好生奇怪。
公蠣覺得惶恐,忙不去想它,遠遠指著屍骨壇,埋怨道:“那個罐子,你又挖出來幹嗎?”
畢岸將罐子開啟。公蠣捂住眼睛,尖叫道:“快封上!”
畢岸果然依言封上,連包裹也重新包上。
高氏喘息得厲害,一口口地吐出血水,面目更加猙獰。公蠣很想讓她摘下面具,哪怕臉上有瘢痕,也好過如今瘮人的假面。
胖頭不知高氏戴著面具,只看一眼便覺得心驚肉跳,用手肘碰碰公蠣,脫口道:“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