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我。周婆婆丟了鐲子,哭得傷心極啦。我沒辦法,便偷偷把鐲子拿出來,趁機丟在周婆婆的針線筐裡了,又用了個小鐵環原樣放好,這樣他們誰也猜不到是我。”
公蠣猶如醍醐灌頂。這麼簡單的事情,自己竟然糾結了兩日,真不知是腦子成漿糊了還是長了草了。他抱著二丫拋了個高,放下她興沖沖走了。
公蠣隨便拐入一間店鋪,趁賬房先生不注意,拿了毛筆在桂平衣服顯眼處寫上“城西郊桂平之墓有異”幾個字,連同那片紅斂衣一同包好,在大馬圈附近剛逛了一陣,便見兩個捕快正在巡邏。
公蠣依稀認得其中一個便是常跟阿隼辦案的黑衣人之一,趁他去調解一起鄰裡糾紛,將小包裹不知不覺塞入他腰帶裡,飛快逃開了。
三)
資訊送出,這件事便同自己沒了關系,剩下的便看官府的本事了。心裡一塊石頭總算是落了地,公蠣心情大好,美美地吃了一頓,在如林軒看了一會子歌舞,又想起正事兒:去忘塵閣探探假公蠣的底細。
忘塵閣已經打烊,院裡靜悄悄的。公蠣側耳聽了一陣,趁人不備,攀著門前的梧桐樹,跳了進去。
汪三財的房裡亮著燈,隔著窗戶一瞧,他歪著矮榻上,手裡還抱著賬本,睡得山羊鬍子一吹一吹的。上房卻不見有人,黑燈瞎火的,胖頭、畢岸以及那個假冒的公蠣,都不在家。
公蠣潛入上房,摸進自己的房間。房間裡一切如故,裝飾變動並不大,只是味道有些奇怪。
公蠣最喜歡丁香花的味道,當日他在時,常常叫胖頭買些裝著幹丁香花瓣的香囊掛在門後,所以房間裡雖然不算整潔,但味道卻清雅,有股幽幽的香味,如今倒好,亂還是照樣亂,卻有一股一股子稻草的黴味。
饋贈合同就放在抽屜的最裡面,公蠣很輕松便拿到了。但地契房契等一直由畢岸保管。
一想到自己的床鋪睡著個不知名的外人,公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上去將床上的鋪蓋抖摟到地上,狠狠踩了幾腳,小聲罵道:“什麼鬼東西!竟然敢來冒充老子!”
可是房間裡大多都是自己的東西,要打要砸,一個也捨不得,便是那床菱花軟緞被子,公蠣還是心疼地抱了起來,將上面的腳印拍打幹淨,重新放回到床上去。
真是空有一腔憤恨無處發洩。公蠣氣鼓鼓在房間裡轉悠了一陣,對著空氣揮舞了一陣拳頭,見畢岸房門未鎖,怒氣沖沖推門而入。
不肖點燈,公蠣的視線反而更好。畢岸的房間結構同自己住的那間一樣,只是沒那些亂七八糟的傢俱和裝飾,看起來更加寬敞。公蠣本以為畢岸房裡定然藏著各種名貴東西,比如玉佩、銀兩等,誰知除了幾件換洗的衣服,連個尋常的擺件也沒有。
公蠣心有不甘地在他床上打了幾個滾兒,探頭往床下看去。
這麼一看,還真給他發現了寶貝:一個綠色絲綢包袱,包著一大包東西,放在床的最裡側。
公蠣毫不猶豫,將包袱拖了出來。只聽有叮當之聲,不覺大喜,本想就包袱偷走,想了想,還是開啟了包袱。
包袱裡面兩件東西,一個臉盆大的橢圓形烏木匣子,上面綴滿了青銅鈴鐺;一個裂紋青瓷瓶子。再一看,這個青瓷瓶子可不正是那晚自己打碎的那個麼,難為畢岸,將它重新粘合。不過缺了好幾小塊,估計當日公蠣打掃之時沒有收拾幹淨。
公蠣將瓶子放到一邊,一心擺弄那個烏木匣子。匣子有些分量,沉甸甸的,上面的鈴鐺只有拇指大小,扁圓形狀,上部是一些古怪的花紋,下部兩只圓鼓鼓的凸點,配上最下面的開槽,像一個個咧嘴大笑的娃娃,又像可愛的小老虎。
無論公蠣如何翻弄,匣子嚴絲合縫,根本無法開啟。公蠣急得滿頭大汗,抱著匣子一陣搖晃。
鈴鐺整齊地顫動起來,發出清脆的聲音。公蠣的腦袋不知怎麼突然嗡地一聲,如同一把尖針在紮在太陽xue上,痛得眼冒金星。他強忍著把手裡的匣子安全地放在地上,就地一屁股坐下,抱頭喘氣。
待到頭痛暫緩,公蠣一抬頭,發現自己透過厚重烏木,竟然看到了匣子內部的景象。
匣子裡什麼也沒有,空蕩蕩的,但公蠣心裡分明覺得,裡面很擠。
頭又一次劇烈地痛了起來,公蠣痛苦地閉上了眼。
外面的鈴鐺在響,把人往房間裡驅趕。房間裡已經站滿了人,可還有人源源不斷地擠進來。好多人在哭、在叫,可是沒人聽到。
鈴鐺聲越來越急,房間裡水洩不通,從地面到房頂,全都是人,有人被踩死,有人已窒息。
外面似乎著火了,房間裡好熱。皮肉炙烤的焦糊臭味,在房間裡彌漫。越來越多的人掙紮著死去,倖存者發出絕望的哭叫,有人憤怒起來,拖著長長的腔調尖利地咒罵,剩下的人便跟著附和。
不對,是詛咒。他們在詛咒那些殘害他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