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知道什麼?”
話簍子年齡不大,卻甚是圓滑,小心地笑道:“江湖傳言而已,我暫且一說,您暫且一聽,可不要當真了。”錢耀宗摸出一塊碎銀子塞入話簍子懷裡,道:“這個我知道,我就是打聽個新奇。你只管說。”
話簍子眉開眼笑,道:“還是剛才說的那個新窯,因為總是出不了成品,找了很多辦法,最後找到個經驗豐富的老窯工。”
錢耀宗驚訝道:“明大人也沒辦法?”
話簍子咧了咧嘴,不好意思道:“明大人哪裡會管這些,是我胡謅的。”
錢耀宗沉默了片刻,道:“你繼續說。”
話簍子臉上的戲謔不見了,神色漸漸凝重:“老窯工去看了看,說這個窯有些邪性,最好廢棄。但這是官窯,開一個窯口造價驚人,上面不說廢棄,誰也不敢自作主張,而且出不了成品,便要追責。掌窯的沒辦法,又去找老窯工,又是磕頭又是哀求。老窯工無奈,說出了一個法子。”
“老窯工說,此窯一直不出成品,是因為風脈邪,需要人血祭奠。他給了一張圖紙,上面畫著一個蛇紋瓶,叫什麼八蛇扃骸皿,是個雙層的,中間的夾層用鮮血喂養燒制。”
錢耀宗的眼神亮了:“具體怎麼做?”
話簍子似乎覺得自己說多了,忙賠笑道:“這我真不知道。我當時才九歲,在越窯裡背高嶺土,這些都是拾著聽的。不過聽說後來老窯工還推薦了一個高人親自坐鎮指點,果真製成了這麼個蛇紋瓶。”
錢耀宗急切道:“扃骸皿,是哪幾個字?你寫給我看看。”
話簍子忙擺手,皺巴著臉道:“我一個粗人,大字兒不識一個,真不知道是哪幾個字。”說著藉口要招呼客人便要走開。
錢耀宗將整個荷包偷偷塞入話簍子懷裡,滿臉堆笑道:“兄弟別見怪。我也有個這樣的瓶子,所以想打聽下好賣個好價錢。”話簍子為難道:“這個麼,您最好找行家瞧瞧,估價這個,我可做不來。”
錢耀宗低眉耷眼,眼神閃爍:“那是那是。後來那個窯口怎麼樣了?”
話簍子頓時眉飛色舞起來:“說來也怪,之後這個窯口不僅出品率高,成色也好,據說皇家青瓷都是它這裡出産的呢。不過,”他神秘兮兮湊到錢耀宗耳朵邊道,“當時那批燒窯人,死的死失蹤的失蹤,掌窯的,脫坯的,雕花的,司火的,足足十幾口子呢。”
錢耀宗吃了一驚,道:“出事故了嗎?”
話簍子嘆了一口氣道:“不是,是出産這個瓶子的當晚,掌窯的高興,喝了幾口酒,不知怎麼就死了。然後在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裡,這十一個人,有失足落水的,有突發疾病的,還有一個老窯工,竟然在檢查窯口時不小心睡著在裡面,結果被活活烤死了。剩下三個怕了,便要辭工回老家,聽說也不得善終。”
公蠣聽得入了迷。錢耀宗呆呆發愣,話簍子的唾沫星子迸了他一臉,他都沒什麼反應。
話簍子猛地湊近,低聲道:“你知道這叫什麼嗎?”
錢耀宗茫然地搖搖頭。話簍子對自己講話的效果顯然十分滿意,下巴高昂,點頭微笑道:“血祭。這就是所謂的血祭。”
話音未落,一個髒兮兮的毛巾甩了過來,打在話簍子的眼睛上:“話簍子,你不編故事會死啊你?”管事的老夥計過來,在他頭上狠狠敲了一爆慄,罵道:“整日不幹正事,就知道吹牛打屁!趕緊招呼客人去!”回頭朝錢耀宗賠笑道:“客官您別當真,他滿嘴瞎話,編故事一套一套的。”又推話簍子,“趕緊給客人賠個不是。”
話簍子捂著右眼,鬆鬆垮垮鞠了一躬,不服氣道:“血祭什麼是我編的,可八年前越窯新窯口死了那麼多人,總是真的吧?”
老夥計一把推開他,朝錢耀宗笑道:“孩子話,別理他。他說那個什麼皿我不知道,但我在這行做得有些年頭了,蛇紋瓶在川蜀一帶很常見,只是中原百姓覺得蛇紋不如牡丹紋、祥雲紋、纏枝花鳥紋什麼的透著吉祥富貴,故市面上少見。所以這種瓶子也不是什麼名貴東西,您想估價,要是不嫌棄老朽眼拙,改日帶來我幫您瞧一瞧。”
公蠣唯恐那個青瓷瓶太貴自己賠不起。既然尋常,心中便沒什麼愧疚了,將手中茶一飲而盡,重新去找畢岸蘇媚去了。
二)
不過打碎瓶子一事比起被悶死在墳墓中的王翎瓦,簡直不值得一提。公蠣心事重重,中午回去小睡了一會兒,竟然夢到王翎瓦,唇面烏青,在墳墓裡又踢又打,不住地叫著“放我出來”,公蠣滿頭大汗從噩夢中醒來,簡直身心崩潰。
沖動之下,公蠣甚至打算直接去報官。可夾著包裹走到了府衙門前又退縮了:若官府問起自己怎麼知道此事,如何解釋得清楚?要知道,掘人墳墓可是大罪。
如此這般,公蠣又在外徘徊了一個大半天,走得腳脖子都軟了,也沒想到個好辦法。來到大馬圈,看了一陣子賭錢,覺得甚無趣味,垂頭喪氣一屁股坐在一個拴馬樁上。
後衣襟被人一拉。公蠣回頭一看,卻是二丫。不用說錢耀宗又來賭錢,隨便將二丫丟在這裡。
二丫笑眯眯道:“蛇哥哥,你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