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耀宗垂著腦袋在門口徘徊良久,最後一跺腳,朝大馬圈方向走去,估計又去賭博。
公蠣本想偷偷溜進院子,但想到只有他家娘子和二丫在家,一大早的,似乎不太合適,便順著樹幹爬上了最高的一個枝椏,剛好對院內情景一覽無遺。
院裡晾曬的衣服已經收了,顯得相當寬敞。西側廂房隱隱傳來兩人的說話聲。公蠣正伸著腦袋,想聽兩人說什麼,只見門簾一動,二丫捂著肚子,歪歪斜斜地走了出來。
接著只見高氏彎腰跟著,小心地護著她,輕輕柔柔道:“你慢點跑,小心摔了。”比那日溫柔多了。
二丫歪倒在一個矮腳凳旁,趴在上面喘氣。兩日未見,她更加消瘦,像朵小蘑菇一樣,只顯得腦袋大身體小,眼睛也失了光彩,讓人心疼。
高氏眉頭微蹙,在她背部拍打了片刻,道:“好點沒?”
二丫半閉著眼睛,好久才擠出一聲:“不……不舒服。”
高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轉過身來,用衣袖擦拭眼淚。
看到她的臉,公蠣大吃一驚。上次見她帶著面紗,身影婀娜,聲音柔美,只當是個大美人兒,沒想到一張臉坑坑窪窪,布滿不規則的暗紅色疤痕,如同被什麼東西撕咬過一般,極為可怖。
二丫換了個姿勢,發出幾聲呻吟。
高氏咬著下唇,臉上疤痕抽動,沉默了片刻,輕聲道:“不怕,過會兒就好了。”她推開上房屋門瞧了瞧,似乎在確認錢串子是否在家,接著快步走到門口,將大門閂上,又將門後的一口大缸搬過來頂上,轉身回了房間。
等高氏再出來,她已經換了服飾:穿了一件寬袍大袖的大紅長袍,臉上帶著個精緻的美人面具。高氏本來身材苗條,背影甚美,只是面部可怖,戴了這麼個面具,瞬間感覺漂亮不少,配上優美動聽的聲音,更覺迷人。只是這件衣服的紅色過於強烈,十分刺眼,上面繡著同色的大紅蝙蝠和團福壽字,制式古怪,工藝複雜,看起來有些怪異。
二丫似乎有些不安,微弱地叫了一聲:“娘!”
高氏微微一笑——公蠣覺得她在面具後笑了一下——柔聲道:“二丫乖,過了今天,二丫的病便會好了。”
二丫卻躲閃了一下,眼神中充滿驚恐。
公蠣也不懂這母女二人在玩什麼遊戲,但看二丫的樣子,讓人心驚。
高氏溫柔地摸了摸二丫的頭,接著竟然跳起了舞。
這個舞蹈有些似曾相識,公蠣想起,部分動作似乎同前幾日看的儺戲有些像,不過高氏腰身曼妙,姿態優美,一擺手一投足妖嬈萬分,比那些人跳得美得多了。
公蠣最喜歡看美人兒跳舞,幾乎忘了在偷窺,差一點鼓掌叫好。
高氏跳了三圈便停住了,站在二丫身後一動不動。二丫的表情漸漸平靜,雙目緊閉,如同睡著了一般,母女二人便這麼直豎豎站著。
公蠣心裡巴望著她多跳一陣,等了一陣,見她不跳,便失了興趣,正準備從樹上下來,忽見高氏揮動了一下水袖。
一縷金色曙光漫過樹頂,投射在這個寧靜的小院,而二丫所站之處,剛好是第一縷陽光照射的地方。說時遲那時快,高氏袖口一閃,手中出現一根長長的銀針,紮入二丫的鹵門。
啪嚓一聲,公蠣跌了下去,幸虧有交叉縱橫的枝椏擔著,才沒有直接掉在地上摔個半死。
公蠣火燒屁股一般逃離了現場,一口氣跑到另一條巷子口,這才站定了喘氣。
幾日前那晚,自己曾看見二丫被人頭頂紮針,一直以為是鬼面蘚發作引起的癔症,沒想到今日又意外撞見同樣的情形——二丫說奶奶用針紮她,她娘對她最好,可自己看到的卻是高氏針紮女兒,這是為何?
反正都是他們一家人的事兒,公蠣懶得多管,徑直去了敦厚坊。
畢岸、汪三財以及假公蠣等都不在,只有胖頭一人看店,忙得團團轉,七八個客人圍著櫃臺,有典當的,有贖當的,也有詢價的。胖頭為人實誠,幾個詢價的都不曾收錢,而幾個當東西的,胖頭報出的價格也太高,利錢又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