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串子把眼一瞪:“來都來了,怎麼回去?”撲上去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一飲而盡,吧嗒著嘴將茶盒拿過來,抓了一大把茶葉,直接放在荷包裡,這才問道:“東西呢?”
錢耀宗坐著不動。錢串子上去推搡他:“買了沒?”錢耀宗慢吞吞在身上摸了半晌,拿出個皺巴巴的油紙包來。
錢串子接過來,道:“幾根?”
錢耀宗沒好氣道:“你不是要八根嗎?”錢串子撲過去拉著床上的被褥,往臉上摩挲:“看人家這床鋪!綾羅綢緞,又輕又軟,真舒服!”
錢耀宗急道:“輕點!小心把孩子弄醒了!”
錢串子撇嘴道:“一個丫頭片子,瞧你寶貝的!”又問道:“那個大瓶子,當了多少錢?給我!”伸手問錢耀宗討要。
錢耀宗悶聲悶氣道:“丟了。”
錢串子驚訝道:“丟了?你可別騙老孃!那麼大個瓶子,能丟哪裡去?——你又拿去喝酒賭博了?”
錢耀宗不耐煩道:“我說了不當!不當!即使沒丟也不能當掉……”
錢串子不甘心,道:“你沒問問二丫?”
錢耀宗道:“問了,她說沒看到!”原來那個瓶子是錢耀宗帶來的,二丫過後也替公蠣保了密,沒說被他打碎了。
錢串子斜眼瞧著錢耀宗,道:“好好一個瓶子,說丟就丟了?怕不是你恐怕你那個醜婆娘生氣,偷偷給送回去了吧?”
錢耀宗甩手站了起來,眼底露出一絲猙獰。
錢串子忙擠出一絲笑,道:“好好好,丟了就丟了,也沒什麼。”她又去喝了一杯茶,這才戀戀不捨來到屋中,就著燈光開啟了油紙包。
裡面卻是幾根尋常的繡花針。錢串子不放心地數了又數,道:“八根,沒錯。”
錢耀宗恢複了那副窩囊相,唉聲嘆氣,一會站起,一忽兒又抱頭蹲下,躊躇良久終於開口哀求道:“娘,我瞧她命大,這事算了吧。”
錢串子理也不理,在頭上摸索了會兒,從頭巾上拔下來一個長針看著:“瞧,這根做引兒針。”這根針有三寸長,細若牛毛,隱約可見針身上泛出的淡淡血色。
引兒針?好奇怪的名字,公蠣覺得似乎在哪裡聽過,但仔細想想,無論是和胖頭一起還是在忘塵閣,從來沒聊起過這個玩意。
公蠣隱隱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很多東西,不由走神了一陣。等回過神來,只見錢耀宗耷拉著腦袋,雙手攥得緊緊的。
錢串子努嘴道:“去,把那小東西抱過來。”
錢耀宗蹲在地上,磨磨蹭蹭,臉漲得通紅:“娘……這事……我不同意……”
錢串子瞪大了眼,輕蔑地一挑嘴角:“你不同意?這事兒輪到你同意嗎?走開!”
錢耀宗短粗的脖子上,大筋繃起:“娘,你也是女人……能下得去這個狠心嗎?”
錢串子怔了一下,揮手給了錢耀宗一嘴巴:“你翅膀硬了是吧,輪到你管老孃!”
錢耀宗捂著臉蹲在了地上,帶著哭腔道:“什麼‘針紮女嬰,魂引男童’……都是鬼話!……”
錢串子伸手在他手臂上狠狠地擰了一把,低聲喝罵道:“胡說什麼?這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我當初怎麼生的你?要不是當年你奶奶下狠手紮你兩個姐姐……”她自覺失言,忽然收口不說。
錢耀宗,以及躲在外面的公蠣,震驚之極。
公蠣的腦袋也像是被針紮了一般,太陽xue突突地跳著疼,隨著而來的資訊逐漸清晰起來。
針紮女嬰,魂引男童。
九)
“生女不如生男”,自有史書記載之時便頗為風行,早在殷商時期便有“生男為嘉,生女為不嘉”之說,因此,民間溺死剛出生的女嬰現象比比皆是,美其名曰“洗兒”。直至隋唐,民智漸開,特別是大唐,民風開放,女子地位大大高於前朝,並經朝廷多次打擊,溺斃女嬰現象漸少見,但民間仍有少數愚頑之人,偷偷行此惡毒之事。
溺斃女嬰“洗兒”,還不算最惡毒的,最為惡毒淫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