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蠣瞬間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舒服,一時腳踝一軟,差點跪在碎瓷片上。二丫道:“蛇哥哥,你怎麼了?”
公蠣將避水珏放入懷中,含糊道:“沒事。”胡亂將青瓷碎片打掃了,用衣襟兜住,顫顫巍巍走到門口,又回頭道:“地面上有碎渣,你可不要亂跑……”說話之間,只覺得腦袋、胸口都在抽著疼,勉強撐著回到房間,差點一頭栽在懷裡的瓷片堆裡。
看來不是今晚的事情怪異,而是自己病發,引發癔症了。不行,明日一早便回忘塵閣找畢岸去。
公蠣只顧沉浸在驚恐中,也不曾留意儺戲什麼時候結束。躺了好大一陣,終歸睡不著,抖抖手腳轉轉腦袋,發現除了沒力氣,似乎並無什麼明顯不妥。爬起來挑大燈頭,解開衣服細細地看,也不見面板上有明顯的病變。
病痛一減輕,公蠣又開始為那件被自己打碎的大肚青瓷瓶頭疼。想起瓷片還丟在房間的地下,明天夥計來送茶水,一下子就會發現,公蠣只好軟塌塌爬起來,找了件舊褲子,綁好褲腿,將瓷片盡數裝入褲腿中,東藏西藏半日,覺得還是偷偷埋掉,或者丟入磁河算了,明日夥計問起,給他來個死不認賬,諒他們也無可奈何。
公蠣繞到後窗。這裡原是灘塗,除了河沙便是大大小小的鵝卵石,試了兩次,都碰到了大石頭。公蠣惱火,徑直朝河邊走去,準備拋入磁河。
剛走了幾步,腳下一滑,一個趔趄坐了下去,摔得屁股生疼。今晚真是事事不順,公蠣揉著屁股蛋,怒氣沖沖亂踢一氣。
“嗡”,砂石相撞,發出一聲悠長的微鳴。公蠣耳尖,找準位置,用腳扒開表面的沙土。
原來是個光滑的圓石頭,剛才估計踩到的正是它。公蠣拿起一塊小鵝卵石,輕輕敲擊,果然,圓石又發出淺淺的低吟,比剛才的更為清晰悠長。
難道碰到寶貝了?公蠣一骨碌爬起來,扒開周圍的沙土,只見整塊石頭呈正圓形,青幽幽、碧汪汪,發出瑩瑩的微光;手指觸控之處溫潤如玉,同一般滑膩冰冷的河石大為不同。
公蠣大喜,小心翼翼將周圍的石頭清理幹淨。扒拉了三分之一不到,不由停住了。
“玉石”表面呈現出精緻的花紋,看形狀,也是蛇形紋。
原來是個青瓷壇子,頭朝下埋在沙裡,看做工、釉面、胎質,比自己打碎的那個更加精緻。
難不成是那個富裕人家偷偷埋在這裡的寶藏?公蠣心頭一熱,卯足幹勁,不到一刻工夫,將青瓷壇子完完整整、毫發未傷地挖了出來。
果然同自己打碎那個造型、紋飾差不多,不過略大一些,圓口大肚,火漆封口,輕輕晃動,裡面還有些輕微的碰撞之聲,抱起來也相當有分量。
公蠣喜歡得哈喇子都要流出來了,胡亂將褲子連同碎瓷片丟入坑中埋了,抱著這壇子便走。
走了幾步,又想起房間裡放這麼大一個壇子太過醒目,不如趁著月黑風高,就地兒取了寶物,將壇子丟棄,也方便藏匿些。如此打算,便躲到一塊大石後面,就著月光找了個薄薄的鋒利石頭,慢慢將火漆封口啟開。
噗的一聲,一股白氣帶著股沁人心脾的草藥香味撲面而來。公蠣小心地開啟壇子,看到裡面油汪汪的,亮白的寶物在液體裡微微晃動,心中驚喜萬分,雙手齊下,一把朝那個最亮的大塊寶貝捧去。
時間長久,寶物似乎粘連在了一起。公蠣手上用力,咔嚓一聲,拖拖拉拉拽出一堆東西來。
公蠣腦袋一懵,心髒驟停。
他拽拉出來的,是一具嬰孩的骸骨;看樣子原本是蜷縮著的,剛才被他用力一拉,身體以一種扭曲的姿勢伸展,以至於大半截還在壇子裡晃蕩;而它的腦袋——全身唯一完全白骨化的骷髏被他捧在手心,黑洞洞的眼窩正在流出明晃晃的液體,看起來就像在哭泣。
公蠣愣了好久,才想起鬆手,骸骨噗通一聲重新掉回壇子,濺出的水花落在公蠣的臉上身上,帶著的草藥味都透出一股恐怖。
月色當空,公蠣癱在地上良久,連看一眼壇子都覺得心驚肉跳,好不容易掙紮著起來,心裡亂作一團,不知所措。剛閉眼跪在地下磕了幾個頭,想求死者原諒,猛想起這裡面似乎是個嬰孩,年齡尚幼;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嘴裡語無倫次唸叨著“你可別纏上我,我明日就幫你報官,有冤屈也要找官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