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一會兒,公蠣便醒了過來。腦袋有些鈍鈍的疼,用手一摸,額頭上鼓了一個大包,手臂上也被劃了一條小口子,自己躺在悅天房的地面上,周圍燈火通明,腳下一堆花瓶的殘骸。二丫坐在他身邊,正焦急地看著他,端著一杯冷茶往他的嘴巴裡倒,一見他睜開眼睛,頓時笑了:“蛇哥哥,你嚇死我了。”
公蠣掙紮著站了起來,愣怔了一會兒,扳過她的小腦袋,一邊扒開頭發細看,一邊道:“剛才你怎麼了?”
二丫乖乖地任由他擺弄:“我沒怎麼呀。”她的頭皮好好的,既無針孔,也不見有什麼異物。公蠣不甘心,拉過她細細檢查了一遍,確認她安全無虞,這才作罷,拉著她的手臂蹲下來,認真道:“你好好想想,剛才碰到了什麼人,他同你說了什麼話?”
二丫歪頭看著他,茫然道:“剛才……爹爹去看戲了,不帶我,我等得著急,就睡著了。”
公蠣打量著房間,道:“屋裡還有誰來過嗎?”二丫熱切地道:“那就是你啦。”
窗子確實是從內銷上的,並無開啟痕跡;再看屋頂,明瓦依舊,可看見月光;除了二丫和錢耀宗的氣味,並未他人來過的痕跡。
公蠣的第一個反應,周圍有人動了手腳,或許同巫術有關也不一定。
公蠣忽然煩躁起來,皺眉道:“你一個人在屋裡?”
二丫看著公蠣的臉色,收了笑意,怯怯道:“對啊,然後你敲門,就進來了。”
公蠣沉下了臉:“我是從大門進來的?”
二丫後退了一步,小聲但毫不遲疑地道:“是呀。你敲門叫我,我給你開的門。”
公蠣瞪著二丫那張天真之中帶著一點茫然的小臉。若不是二丫撒謊,便是自己見鬼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道:“然後呢?”
二丫似乎被他的表情嚇怕,忽然哭了起來:“你說過做我的好朋友的……對不起,你不要生氣,都怪我沒放好那個花瓶……”
二丫竟然以為公蠣是因為被花瓶砸了腦袋才生氣的!公蠣又好氣又好笑,努力壓住心中的煩躁,道:“好了,我沒生氣。只是剛才砸暈了,都不記得怎麼回事。你告訴我,我進來之後又發生什麼了?”
二丫抽抽搭搭道:“你進來了以後,一直在原地來回走動,我叫你也不應,一不小心,嘩啦,擱架上的大花瓶不知道怎麼掉了下來,剛好砸在了你頭上,你就昏過去了。”她偷偷看著公蠣,又開始哽咽起來,“蛇哥哥你不要生氣……要不你也拿花瓶砸我一下。”
她的表情,確實不像是撒謊。
——她看到的,同自己感覺到的,完全不一樣。那麼剛才自己的所見所聞,到底是幻覺,還是真有其事?
公蠣腦門子一陣疼,心中更加惶恐,再看悅天房,真如鬼窟一般,轉身欲逃,卻瞧見二丫臉上掛著淚珠,滿目企盼地望著自己,不由心軟,伸手將她抱起放在榻上,道:“我沒有生氣。你早點睡吧,我明天再帶你玩。”
二丫破涕為笑,乖乖地坐好。公蠣走到門口,又想起二丫喜歡光著腳丫子,只好折回來,將摔得七零八落的瓷片在一起,準備打掃帶出。
兩個房間的擺件幾乎一模一樣,唯獨自己的房間裡並沒有這一件。這是一件圓口大肚青瓷蛇紋瓶,估計未碎時足有二尺多高,釉質細膩,顏色潔淨,瓶身上下錯落盤著八條栩栩如生的小蛇,形制雖然古怪,但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公蠣一下便忘了害怕,只剩下懊悔:早知道剛才應該對二丫所說的打碎瓶子一事堅決予以否認,這麼一件玩意兒,自己哪有錢賠?要不,交代二丫不能說出去,來個死不承認?
但是誘騙威脅一個瘦弱的小女孩,公蠣還是說不出口,只好暗叫倒黴,拖到明日再說好了。
公蠣撐開前襟,先將大的瓷片放入,一扒拉,發現避水珏也混在瓷片中,除了碰撞的一角有些發白,竟然完好無缺。
這麼說,二丫沒說謊,自己的確在這個房間裡打碎了花瓶。可是當時周圍漆黑一片,毫無聲息,如同瞎了聾了一般,難道——身上鬼面蘚發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