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公蠣哈哈大笑,贊道:“玉姬好本事!”
可二丫卻收了喜色,悶悶地道:“我娘說,我看到的東西,誰都不能講。要是講給別人聽到了,他們就要用火燒死我。”
公蠣對這個小女孩越發好奇,問道:“為什麼?”
二丫睜大了眼睛,小聲道:“我同別人不一樣。我從小就能看到……”她偷瞄著公蠣的臉色,“就能看到街上的人中間,混著好多奇奇怪怪的東西,有的兇狠,有的和善。不過大多同人一樣,安安靜靜地過日子啦。”
公蠣默然。洛陽城中,魑魅魍魎,飛鳥走獸,可不是什麼奇怪的東西都有麼,只是自己法力微弱,不能辨認而已。同時想起的,還有虞姬趙婆婆說的一段話。她說,那些天生具有靈力的女嬰,自古以來便被視為不祥,一旦有人發覺,便會被溺死或燒死。
二丫見公蠣既沒有表示驚訝,也沒有用異樣的眼光看自己,很是高興,道:“大青蛇,你也能瞧見麼?”
公蠣見她天真爛漫,微笑道:“我瞧不見,你那種本事,不是人人都有的。另外我有名字的,我叫龍公蠣,你要叫我龍叔叔。”
二丫咯咯地笑,道:“我才不叫龍叔叔,我要叫你蛇哥哥。”果然蛇哥哥、蛇哥哥地叫個不停,公蠣也只好隨她。她似乎對什麼都充滿好奇,嘰嘰喳喳地問個不停,但一瞄見夥計往這邊看,馬上收了笑聲,重新委頓下去,而且這些動作轉換得又快又自然,全然不像一個七歲小女孩心無城府的樣子。
夥計進了後廚,二丫這才又高興起來。公蠣試探道:“你娘她還說什麼了?”
二丫撅嘴道:“我娘說啦,有三件事我一定要記得:第一,不管看到什麼都不能大驚小怪,不能讓別人發現我同他們不一樣;第二,遇到特殊的壞人,趕緊用牙咬他們;第三,千萬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爹爹和奶奶。”最後面一句,聲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公蠣聽到她說的第二點,看到她貝齒一閃,笑道:“用牙咬?只怕牙磕掉了也不行,還是趕緊逃。”聽了第三點,打趣道:“那你怎麼相信我?”
二丫瞪大眼睛,認真道:“因為你是我的好朋友呀。”
面對一個小女孩毫無保留的信任,公蠣也不知說什麼好,道:“我看你總是肚子疼,你娘有沒說到底怎麼了?”
二丫嘆了一口氣,盤腿坐好,一本正經道:“我娘不告訴我,我卻是知道的。奶奶不喜歡我和我娘,總找茬罵我們。爹爹呢,大多時候是不管我的,賭錢贏了就買酒肉吃,輸了錢就會被奶奶罵,可是奶奶最後罵著罵著就又扯到了我娘和我的身上。”
公蠣對錢耀宗母子又多了幾分鄙視,道:“她兒子賭輸了管你們什麼事?真是不講理。”
二丫見公蠣贊同自己,用力地點頭,道:“對呀,真是不講理。”
公蠣道:“你還沒說你的病呢。”
二丫道:“從我記事起,我就一直疼痛,全身上下除了腿腳,沒有不疼的。”她輕輕地揉著自己的肚子,疼得皺起了眉:“娘安慰我說,等我長到十二歲,就好了,也能像隔壁姐姐一樣高,又能跑又能跳啦。”
怪不得她總提十二歲,原來是這樣。公蠣打量著她骨瘦如柴的小身體,暗暗地嘆了口氣。她這樣子,能長大成人已經不錯了,想要恢複到正常人模樣,只怕不能。
二丫沉浸在對十二歲之後的幻想之中,小臉上露出憧憬的笑容,道:“娘說,等我大了,就找個好人家,一定不找像我爹爹這樣的,好吃懶做,賭博吃酒,一無是處。”
後面幾個詞顯然是她孃的口吻。公蠣心酸之餘,還有些好笑,不由臉上露出憐惜之色,道:“行,你快快長大。”
二丫瞥了他一眼,垂下頭頸,過了片刻才道:“我一直聽我奶奶同娘吵架,當然只是我奶奶罵,我娘聽著。去年冬天,有一天我睡到半夜,聽到奶奶又同我娘吵架。我爹爹喝多了酒,說自己沒兒子,奶奶就開始罵我,說我不是人,是妖精,佔了她孫子的位置,還說總有一天要弄死我。我娘一向很聽話的,那日突然生氣了,就跳起來罵我奶奶,說她是個惡毒老刁婦,活該斷子絕孫。”
婆媳不和歷來是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家庭矛盾根源,但做祖母的如此辱罵自己的孫輩,公蠣還是第一次聽到。看著這些話從一個七歲女童嘴裡雲淡風輕地說出來,公蠣驚詫之餘又覺得心疼。
“後來越罵越激烈,奶奶說我一副病懨懨的樣子,早就該死了,與其活著浪費糧食不如給我弟弟引魂。我娘氣得很了,就回罵道:‘二丫如今這樣,還不是你害的!她三個月時,你假惺惺說幫我帶孩子,趁我不在家,往她身上紮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