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裡貴婦們的你來我往, 都僅限於嘴上和私下。哪怕心底恨對方入骨, 面上還要笑意盈盈, 只是話語裡刺對方幾句,叫人心裡不舒服。
貴婦捂住自己的臉,怔怔看著明姝,半晌都回不過神來。
長生見母親沒有責怪他, 不僅不責怪他,反而還動手了。他捂住嘴,啊的叫了聲, 拉過一個家僕,要他低腰,在耳邊吩咐了幾句,家僕領了他的命令,快點去了。
貴婦左右的家僕反應過來, 上前兩步, 貴婦捂住臉,氣的渾身發抖, “你、你!”
“……”明姝笑了笑。
她垂眼看了一眼跟在貴婦身邊的孩子, 那孩子恐怕之前是沒有見過她這種的。連他阿孃都敢打,一時間沒了之前的氣勢,見她看過來,一張臉青白發紫。
“混賬,大膽,你大膽!”貴婦捂住臉, 明姝抽的不重,打在臉上也並沒有多少疼感,但是那清脆的巴掌聲,卻是最侮辱人的。
貴婦渾身發抖,人生這麼二三十年,還是頭一回被人扇巴掌。
“阿嫂!”少年嘶啞的嗓音從身後傳來,貴婦往後面看,見著一個身量高挑的少年待著一群人騎馬馳來。
慕容允快馬賓士到明姝面前,這些人騎著高頭大馬,腰後挎刀,哪怕人在馬上什麼都沒做,迎面就是一股凜然殺氣。
“阿嫂,聽說有人要尋阿嫂的麻煩?”慕容允說著,視線就轉到了明姝對面的貴婦身上。
慕容允看到貴婦驚恐的臉,再低頭看了看抱住貴婦的小崽子,意味不明的挑了抹笑容。
那笑容沒有多少笑意,惡意滿滿。似乎笑著笑著,下一刻就會抽刀砍下來。
“好了,沒事。”明姝看眼前的母子,掉頭就走,她一手摟住長生。
慕容允抬手讓其他幾個人護送明姝先走,留下的這對母子看著他,渾身僵硬。
慕容允看上去除了面容還稍顯稚氣之外,其他和成年男人也差不了多少。
他騎在馬上定定看了這對母子一會,目光幽冷,和野狼盯住獵物一般。
“娘子以後慎言,畢竟多言多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就算要仗義執言,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別把自己搭進去的好。”
慕容允說完,別有深意的目光停在貴婦手邊的孩子身上,和善的笑了笑。
貴婦下意識把孩子往自己身後拉。
慕容允也沒有其他的舉動,直接拉過馬頭,嘴裡叱喝一聲,走遠了。
出了這檔事,哪裡還有什麼心情來踏春。當即明姝就帶著長生回去。
回到府裡,明姝讓長生沐浴更衣,再檢視身上有無傷口。長生體格性格都隨了慕容叡,他長得比同齡的孩子高大,甚至更強壯有力。但幾個打一個,還是吃了虧,落了下風。
嘴角破了,額頭青了一塊,看了看身上,膝蓋肘彎那兒也幾塊掉了皮的擦傷。
手掌就更不用說了,擦在草地上,被草割了好幾道深深淺淺的口子。明姝捉住他的手,仔細給他清洗包紮傷口。
被草割傷,看起來傷口不嚴重,其實還疼的厲害些。但是長生一聲不吭,一直等到明姝把他的傷口給包紮處理好了,他才後知後覺似得抽了下氣。
“疼不疼?”明姝回頭問。
這孩子一聲都沒有,她反而還提心吊膽些。
疼,當然疼。長生默默的把手給抽回來,他坐在那兒,沒有了今早出門時候歡欣雀躍的勁頭,過了好久,長生才猶豫著開口,“阿孃,他們說,阿爺不是我的阿爺。阿叔才是我的阿爺……”
長生說這話的時候,濕漉漉的眼睛望著她,“阿孃,不是真的,對吧?”
明姝嘴張了張,她伸手避開他的傷口,在他鼓鼓的面頰上摸了下,“當然不是。”
得了明姝這話,長生明顯開心了起來,他看著明姝笑,然後他爬過來,蹭著她的胳膊,“阿孃,我們回去吧。”長生一邊說,一邊小心的打量她,生怕她露出半點不高興,“這裡一點都不好,不好玩。人也壞透了。”
長生說著,看明姝沒有任何發怒的跡象,膽子大起來,“阿孃,要不我們回去吧。我都好久沒有見著阿爺了。”
明姝露出一絲笑,她抱住他,“阿爺快要做官了,等阿爺做了官,長生再去見好不好?”
長生想不明白,他滿眼失望,“阿孃為甚麼呀?”
阿爺做官不做官,和他去不去見阿爺,又有什麼關系?
明姝卻不打算繼續和長生說下去,她伸手摸摸他的頭,正要打算再哄幾句,把他這個想法給壓下來,正巧慕容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