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門為了更好的觀測四周,火把充足,亮如白晝或許誇張了點,但是能將營門之下照的清清楚楚沒有任何遺漏,卻是完全可行的。
站在營門口的這群人,有六七個,除了兩個身材相對其他人嬌小一點之外,其他全都是人高馬大。
這些人從晉陽奔過來,風塵僕僕,頭上還戴著北方的風帽,風帽周邊點綴著一圈棕色狼毛,狼毛豐密而長,四周的火光融融,投下來的火光,被那一圈狼毛一擋,就在臉上流下濃厚的陰影。
慕容叡過來,並沒有瞧清楚這些人的容貌。
明姝抬頭,火光將她的臉從那圈陰影裡映照出來。她在路上快馬加鞭賓士了差不多半個多月。一路風霜讓她此刻看起來有些髒兮兮的,慕容叡原本微蹙的眉頭突然松開,取而代之的是近乎痴呆的呆滯。
不過慕容叡到底非常人也,很快從驚訝中清醒過來,他快步走到明姝面前,上上下下打量她。
“你和我過來,其他人……”慕容叡看見站在明姝身邊,惴惴不安的銀杏,“你也跟過來,其他人……”他看向劉洛,“你去叫人給他們單獨支個穹廬,讓他們住進去。”
劉洛滿臉不解,軍營裡頭閑置的地方並不多,晉陽來人,讓他們和下頭計程車兵們稍稍擠一擠就行了,為何要專門替他們搭建一個穹廬?
慕容叡一手拍過他的肩膀,在他的耳邊說了什麼,劉洛滿臉呆滯,緩了兩息才清醒。他雙手抱拳,“是!”
明姝伸手拉了拉銀杏,慕容叡看到,嘴角抽搐一下,“你也過來。”
銀杏懸在喉嚨口的心,頓時落到肚子裡,一路小跑,跟在明姝身後。
明姝頭回來軍營,好奇之下,兩眼忍不住往兩邊瞟,慕容叡向後看一眼,見她兩只圓圓的眼睛,在別的男人身上看來看去。心中一陣窩火,“跟上!”
慕容叡腳下停了停,突然提高聲量。
他那突然的一聲,把明姝的注意力從身邊走過的那群巡邏兵身上收回來,她抬頭就將慕容叡回頭盯著自己,一雙眼睛裡閃爍著不滿的光芒。
明姝心虛的低下頭,一言不發,跟著慕容叡到他住的穹廬裡。
當門口的門簾重重的垂下之後,明姝緊繃的神經瞬間放鬆下來,她噗通一下坐在地上。抬起頭來,有氣無力的打量慕容叡的穹廬。
慕容叡的這塊地方,就只有一面書案,一張行軍床,其餘的東西幾乎都沒有,簡約到隨時可以馬上走人的地步。
慕容叡看了她一眼,出去吩咐守在門口計程車兵,不準閑雜人等進來。而後他直接提起她的肩膀,把她給摁在行軍床上。
“你怎麼來了?”慕容叡把她給放到床上,明姝兩條腿軟綿綿的,根本支不起她了。她一路騎馬過來的,在路上,原本稀疏的騎術一日千裡,但此刻兩腿沒了力氣,這麼多天的委屈和驚嚇終於在見到慕容叡之後,一股腦的全部湧上心頭。
明姝不答,兩行淚水淌了下來。她哭的委屈萬分,又梨花帶雨。半點聲音也沒有,只有從唇齒裡漏出來的那麼點聲響。雙肩輕輕顫抖。
慕容叡大吃一驚,他忙俯身過來,“怎麼了,怎麼了這是?有人欺負你了?你和我說。”
明姝淚眼婆娑的看了他一眼,兩手把臉捂住,哭的更厲害了。
“這一路上你們遇上甚麼事了?”慕容叡去看銀杏。
銀杏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似得。
慕容叡又看她,她哭的傷心拒絕,慕容叡拿她哭最沒有辦法,輕聲勸慰了幾句。明姝見他嘴裡叨叨不休,眼淚流的更加厲害了。
見不到他的時候還好,反正一咬牙,撐撐也就過去了,可是見到他,反正壓抑在心裡的委屈頓時翻了倍,一股腦的就要往外面竄,不鬧個天翻地覆決不罷休。
慕容叡焦頭爛額,外面打仗都沒有哄她收淚那麼難。
他坐在那兒好會,“別哭了,鼻涕都流到袖子上了。”
明姝渾身僵住,她飛快的把眼睛瞎的淚痕擦幹淨,然後還摸了一下鼻下。哭過後的眼睛紅彤彤的。
慕容叡問,“吃過東西了沒有?”
明姝搖搖頭,她還是今早上吃了點東西,因為在馬上趕路,所以一直都沒顧得上吃。
慕容叡拍了下腿,出去讓親兵拿來烤羊肉和酪漿。
現在已經過了飯點,留下來的已經做好一段時間,放涼了。雖然匆忙間又在火上熱了熱,但也只是熱了外面那一層,裡頭還是涼的。
不過也顧不上了。慕容叡親自拿著匕首割肉下來站了醬料遞給她,慕容叡看了一眼銀杏,“你也下去吃東西吧。”說完,就要劉洛進來,帶銀杏出去和過來的其他人一道用餐。
“餓壞了。”慕容叡見明姝狼吞虎嚥的,嘆了口氣,他割下一塊來,仔細在醬料裡沾了沾,遞給她。
明姝拿過來就往嘴裡塞,看她餓成這樣,又讓人端來一疊胡餅,把烤羊肉沾了醬料,往裡頭塞了點菜葉子裹在胡餅裡給她吃。
她吃東西的時候,安安靜靜的,兩隻手從袖管裡露出幾只白嫩嫩的指尖,抓住胡餅,一點點的往嘴裡塞,兩腮一動一動的,像是土拔鼠。
慕容叡給她塞了三個這樣的胡餅,見她還有些想吃。立刻打止,“就先吃這些,別撐壞了。”
說著他遞給她酪漿,明姝接過來,一口氣喝了。
收拾幹淨後,慕容叡大馬金刀的坐在她面前。明姝穿著男人的袍子,進屋子之後,她摘掉了風帽,頭發也梳成了男人的發式,上頭還插著一根簪子。不過她真是換上男裝,左看右看,也不像個男人。最多像個漂亮的小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