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已經任命新的恆州刺史, 正好明姝坐滿了三個月, 讓大夫診脈, 說是胎象已經平穩下來了。只要別經受太大的顛簸,一般來說是沒有任何太大的問題。
整理好的東西先送一部分上路。主人們待會再走。
刺史府內外迎來新舊交接,裡裡外外都是人。
“二郎君,朝廷那邊的使者來了!”慕容叡在屋子裡, 有人跑進來,帶著渾身的汗,嘴裡直喘氣。
“這個時候才來?”慕容叡把手裡的筆一丟, 笑了兩聲。他站起來就往外面走。
朝廷的使者已經來了,他手裡託著一個匣子,想來裡頭應該就是皇帝的詔令。慕容叡把全家都叫來,一水流的跪在下面,使者把皇帝的詔令聽了。其實也就是那老一套, 說慕容淵這麼多年勞苦功高, 在刺史一職上兢兢業業。一套套的都是套話。
使者提前兩天就已經到平城了,只是拖到這個時候才來。
現在正是早上, 陽光越來越大。直喇喇的照著人腦袋頂上。
明姝也出來了, 她跪在地上,聽著上頭的使者拖著冗長的調子在那裡讀詔書。外面的天越來越熱,還沒等詔書唸完,她的額頭上就已經積攢下了一層汗水。
汗水彙整合珠,從額頭上大顆的滾落。
慕容叡跪在前頭,卻好像心有靈犀似得, 他微微抬了抬頭。使者的語速稍稍變快了點。最後把朝廷給慕容淵的諡號唸完,算是了結這麼一樁事。
眾人叩首之後起身,奴婢們在這種場合不得在場,沒有人過來攙扶。明姝跪在地上有好陣子了,起來的時候,膝蓋那兒一陣痠痛,身子都跟著搖晃了兩下。慕容陟眼角餘光瞥見,伸手攙住她的胳膊肘,才沒叫她一下摔跤。
“二郎,你先招呼使君。”慕容陟和慕容叡說了一聲,攜著明姝往後面去。
慕容叡嘴上答應,眼睛卻一直盯在慕容陟身上。目光熊熊,幾乎要在他的背後燒出一個大洞來。這家夥一定故意和他這麼說的,吃準了有外人在場,他不能拒絕對吧?
“二郎君?”使者袖手輕聲問。
慕容叡回頭來,對使者一拱手,“請。”
他請使者一塊到屋子裡頭說話,從洛陽來的人,不管什麼官職,都要好生招待,免得以後有麻煩。
因為還在孝期裡,慕容叡不能拿酒肉招待人,最後只是拿出酪漿之類的鮮卑人常喝的飲品。
“現在還在孝期裡,所以還請使君見諒。”慕容叡道。
使者前一天被慕容叡塞了一箱子金子,哪裡可能給他在乎這些。
兩人客氣一番,慕容叡看使者,使者笑笑,“陛下有話讓下官帶給郎君。”
慕容叡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郎君忠誠之心,陛下盡知。郎君稍安勿躁,陛下說了,一定會給郎君一個好前程。”
這話說得很漂亮,可是仔細的品咂,一個字一個字的揉碎了掰開了看,卻沒見到半點有用的。
慕容叡臉上還在笑,說了些話,起身送使者離開。
送走使者之後,有人請他去劉氏那裡,說是夫人有請。
慕容叡過去的時候,慕容陟和明姝都在了。他目光在明姝身上停留了下,“剛剛嫂嫂身體不適,真的不要緊?”
“哪裡有那麼嬌氣!”劉氏不滿道,“已經滿三個月了,只要不出大礙,孩子沒事!”
劉氏問他,“剛剛你從那人的嘴裡掏出些甚麼沒有?”
慕容淵人已經去了,這個沒有半點迴旋的餘地,死了的人就算哭暈了過去,也活不過來了。但活著的人還要繼續生活,兩個兒子殘了一個,幸好還有另外一個能幹。
“還是那些套話。”慕容叡說起此事,沒有任何感情波動。
“當年不是你和陛下有段交情,怎麼……”劉氏不由得著急,說著她又拍案幾,“你阿爺活著的時候,兢兢業業,到頭來,朝廷給了幾個字就算了。”
她說起此事,還是心裡不舒服。賞賜之類的,給些地也就算了。這朝廷還真是薄情。
慕容叡笑,“此一時彼一時,何況恩情這種東西,陛下願意記著就記著,不願意記著,誰也拿他沒辦法。至於阿爺那裡,我們家不是親貴,所以難免隔了一層。”
“那就是半點辦法也沒有了?”慕容陟突然問,他抬頭看慕容叡,目光裡有些許挑釁。
“阿兄,那也不一定,畢竟我們身上還有三年孝期呢。守完這三年,三年之後再說。如果要是真那麼不走運,朝廷把我給忘記了。那麼我就去掙取軍功,到時候再回來就是。”
慕容叡說著一笑,“畢竟我當年也是和阿兄一樣,單槍匹馬跑到外面去,還掙了點功勞。這麼看起來,我還是有點運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