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下來,想起方才慕容叡對她若有若無的曖昧,眉頭忍不住擰了個結。心裡後悔當初怎麼認為公公會給慕容陟過繼一個兒子,她就等著養大便宜兒子就行了。
現在怎麼想,都幾乎是把自個給坑了。不過既然答應了劉氏,對她來說,也沒有什麼壞處。哪怕要走,也不能眼下走,馬上就要下大雪了,天寒地凍的道路不通,也沒法上路。等到來年春暖花開,再走不遲。
傍晚慕容淵從衙署裡回來,一家子人聚在一起用餐。
慕容叡和慕容淵提了用錢的事,一車布匹也不算是小數目了,慕容淵一聽就蹙眉,“你要拿去幹甚麼?”
“去給十六阿叔,之前兒在他們家吃住這麼多年,承蒙他們照料,兒想資助他們一些。”慕容叡道。
慕容淵沉吟一二,點了點頭,“你十六阿叔夫妻養你到這麼大,的確是該送。我前段日子公務繁忙,忽略了。”
“兒今日向先支取一筆,然後再告知爺娘。嫂嫂說不敢讓兒動用這麼大一筆錢。所以兒先告知阿爺。”
他滿臉無辜,一雙琥珀的眼睛溫良。
慕容淵看向下頭坐著的明姝,明姝在心裡把慕容叡罵的個狗血淋頭,低頭道,“兒不敢擅自做主。”
慕容淵的目光在明姝身上停留了下,“你嫂嫂說的有道理。她一個新婦,替你阿孃管家也是不容易。”
慕容叡低頭,“是,阿爺說的是。”
說罷,他轉頭看向明姝,語氣誠懇,“嫂嫂,之前難為你了。”
明姝恨不得那塊破布把他的那張嘴給堵上,哪裡來的那麼多話。
明姝憋了口氣,端起碗箸,繼續吃飯。
飯是粟米飯,配著肉幹,幹巴巴的,難以下嚥。她胡亂吃了幾口,就推說飽了。告辭回到自己房中,回到房裡,她就到火爐那邊去。這是她在平城度過的第一個冬天,信都冬天也冷,但河北那兒,哪裡有平城這麼冷,到了八月就開始冷,一年裡頭有半年都是冰天雪地的。
她只不過去吃了一頓飯,回來的時候,手腳都是冰涼的。
銀杏摸了一把她的手,察覺到掌心冰涼,讓侍女把火盆裡的火撥弄的更旺一些。
“你說他是個甚麼意思?”明姝狠狠磨了磨牙,“告狀也沒見過他那種的。”
要告嫂嫂的狀,也得到親娘那裡去。到慕容淵那裡,還能把她怎麼樣?家公和新婦計較,還成了什麼?
還當著她的面說,除了叫她心塞,還真沒別的了。
銀杏眼珠子轉了兩下,她一邊給明姝送滾熱的姜湯,一邊慢慢道,“奴婢覺得,二郎君就是逗逗五娘子,五娘子真怎麼樣了,對他又有甚麼好處?”
“我招惹他了?”明姝一口把辛辣的姜湯給喝幹淨,忿忿不平,“找我的麻煩幹甚麼!我也不想和他相處長了,來年就走,一刻都不多留。”
“五娘子現在可不是一般的新婦,替夫人管家呢。只要管事,難免得罪人。不過反正到時候咱們就走了,五娘子也不必氣惱。”
明姝嘴裡有點泛苦,要是慕容叡僅僅是因為不給他錢,就針對她,那就容易多了。
“長嫂難做,五娘子不容易。五娘子忍忍,過了這段日子也就好了。”
過了這段日子也就好了。銀杏這話說的也沒錯。等她回了翼州,不管改嫁沒改嫁,回了孃家的喪夫新婦,和夫家就沒有關繫了。
她搓了搓手,暖意在手掌融開,四肢都活泛起來嘴裡嗯了聲。
過了兩日,劉氏派人叫她到面前來,有事吩咐。
“二郎要去他阿叔那裡送錢,於情於理,我們家都要送的。不過我不放心這孩子一個人去。”劉氏坐那兒,幽幽嘆氣,“五娘一道過去吧。”
瞬間明姝以為自個聽錯了,別人家裡,嫂子和小叔除非必要,話都不會多說幾句,生怕有人說三道四。這家裡倒是與眾不同?
明姝瞠目結舌,她下意識搓著衣角,劉氏瞥見她惶恐不安的樣子,知道自己不說清楚,恐怕這個新婦是不願意去了。
“二郎年少,花銷難免沒個數。我們家雖然家大業大,但也不是平白從天上掉下來的。朝廷發的俸祿不多,看著很不錯,其實內裡如何只有我們自家人知道。”
劉氏嘆氣,“男人花錢沒個數,還是要女人看著最好。照著他們的那一套來,金山銀山也要被用的差不多了。”
“女人心細,家裡現在沒別的長輩,我又病著,也只有你能壓著他一頭。”
明姝低頭,可臉上的為難實實在在的,“阿家,小叔那兒,兒恐怕……”
“你是他阿嫂,有甚麼不可的,再說了,我們家也該有另外一人去。朝廷的考課要開始了,恆州這兒有個平城,要是有個好歹,交不了差。我呢,身體不好,為了阿六敦的事操碎了心。”
劉氏和顏悅色,“五娘,你替阿家去一趟。阿家知道新婦難做,所以到時候派個人過去,你就別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