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須言謝。”勝弦主操錚不斷,從應零急於與西經一戰,她便看出應零有事縈心。舊曲未盡,便開新曲,似是要為知音送行。
“哈,可惜吾來不及與鬼飄伶告別了。傳信紙人跨界之後不堪使用,只能勞煩勝弦主轉告了。”應零又轉向西經無缺,“也許有一日,吾的劍也能像你一樣,無關殺戮,為守護而戰。”
離開闇盟,應零踏上了歸途。心繫十年之約,她不敢耽擱,立即使用辟邪之力,開闢了前往道域的通道。
“不知人世過去了多久……大哥……你還記得吾嗎?)”
然而當應零再度踏上那片土地,面對飽受戰火摧殘的道域,她的心中升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怎會……這樣?!”
時隔十一年,重回道域,她才明白,什麼叫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四宗甫逢鉅變,開始排斥外人,應零被攔在學宗之外。如畫江山已死,新任宗主已變成泰玥皇錦,祭拜不成,應零隻能離開陰陽學宗,改往遙山遠水。
自山下望向頂上,一切似乎沒什麼變化。她爬上了山頂,一步踏入,便感應到一陣奇異的波動。
“這陣法……難道是?”不遠處的茅亭下,出現瞭如畫江山的身影。
“零妹,你終於回來了。”如畫江山微笑著看她,“一聲義妹,終生義妹,大哥從不食言。這一次,你願意喚吾大哥嗎?”
應零快步上前,但身影已然消失,哪裡還有如畫江山?原來一切不過是自己的妄想。
“大……哥……”
這一聲遲了十一年的“大哥”,終究是心甘情願喊出了,然而想聽的人卻不在了。
應零臉上的白絹緩緩被血色浸染:“是吾……失約了。吾,遲了一年。該罰,該罰啊!”
扯下沾溼的白絹,她的唇上已咬出了血。應零聲音顫抖著,拿出了一柄赤紅長劍與一罈酒。
“吾,自罰三杯。”卸去封泥,應零仰天痛飲,一口、兩口、三口。
抹去臉上的酒水,她將剩餘的酒全部灑在地上,然後對著空無一人的草亭舞起劍來。劍勢凌厲,流光浮動,無數血絲環遊,與她共舞,竟有種妖異的美感。
“大哥,你看。現在的吾,也是劍法有成了,值得你予吾的評價。”一舞罷了,應零明明在笑,兩行血淚卻無聲滑落。
“你送的術法,吾也有練,不信你看。”應零指尖泛起一點藍光,“點三清,開天光。”
血淚模糊間,如畫江山的身影不知何時,再次出現在眼前,只是面向她不發一言。
“你會……誇吾嗎?”應零朝他邁出一步,伸出了手。
“你……沒事吧?”
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應零連忙縮回手。感知一探,這哪裡是如畫江山,分明是一個抱著琴的陌生人。衣袂翻飛,氣質殊雅,形似謫仙,只是皺起的眉頭讓他看起來格外深沉。
腦中零零碎碎的畫面掠過,難以捕捉。其中能看到噴灑的血液,空無一弦的琴和一個看不清面容的人。來自記憶的衝擊讓她忍不住後撤一步,試圖遠離帶來異象的人。
看他朝自己走了一步,應零下意識喊道:“別過來。”
那人的腳步立刻停在原地。
隨即,她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又道歉道:“抱歉,剛才將你錯認故人,是吾失態了。”
那人沉默了片刻:“無妨。”說著,他走向了草亭,將琴放置在石桌上,坐了下來。
見她站著不動,那人揮手,一個石凳出現在她的面前。應零瞬間便明白了,此地的陣法是這個人佈置的。
“你也是來弔祭如畫江山的?”那人輕輕撥弄琴絃,目光看向了她。
應零收起了悲傷,微微頷首作為回應。
一時間,一坐一站,相顧無言。應零抹去臉上血淚,自懷中取出白絹,準備將眼睛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