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年有個堂兄因為辦事不力,且有包養六十餘名情婦的事件敗露,被老爺子一腳踹到角落,劈頭蓋臉罵了一頓。四十好幾的人了,手頭也有兩百多億的産業,伏在那裡眼淚汪汪,泣不成聲,比狗還可憐!
五弟主導的航天發動機專案獲得重大突破,填補了我國的一項空白,成績舉世矚目,震驚歐美等國。老爺子也只是擺一擺手,說一聲不錯,從頭到尾表情沒一點改變。
能得老爺子一聲誇贊,那是比登天還難。
那個街頭流氓似的年輕人竟得老爺子稱為“青松氣質、紅梅品格”,根本是絕無僅有,獨一無二。
老爺子早年吃過一番苦頭,正是由於他的努力才在三十多年前挽大廈將傾於既倒,使朱家百年望族名頭不墮。其後精研中華文化,讀杜子美詩,學黃公望畫,仰嶽武穆之為人,敬李太白之風骨。言語之間每每自比青松紅梅,說道青松孤直、紅梅傲骨,乃是中華人應有的品格。
那年輕人獲得這個評語,想是老爺子將他看做和自己一般的人物!
朱青侯當時驚異,不過事情太忙,慢慢的忘在腦後。這時聽臺上李艾虹開口唱的一段歌詞,心有所感,便把這筆舊事給記起來了。
李艾虹演唱完畢,向觀眾鞠躬行禮,翩翩下臺。現場歡聲雷動。
第二個節目是哲學系師哥帶來的男聲獨唱歌曲《哲學的思考》。
這首歌除了名字,跟哲學沒一根毛的關系。
那師哥打扮甚是驚豔,高挑的身材穿一套蘇聯陸軍制式軍大衣,一顰一笑一回頭一側臉,均是維塔斯般的做派。只是唱到“啊啊啊啊”的海豚音時,師哥臉色憋成豬肝,唱破了嗓子。
第三個節目是跳得比較粗糙的雙人舞。
朱青侯看看手錶,時間不早了,姿態已經做足,應該可以提前離場,半小時後還有一場會議趕著參加。
大人物的時間行程精確到二十四小時的每一分鐘,外人不知道他們有多勞累繁忙,想停也停不下來。
正要把手上的節目單放下,忽然看見上面用仿宋體印著:“四、表演唱彩調《劉三姐》,社會學系一二班,表演者:紀筱晴、謝雲、陳華遙、曹金平等。”
陳華遙?
得,還是先看看吧,不差這幾分鐘。
待雙人舞結束,主持人說道:“下面有請社會學系一年級二班為我們帶來彩調《劉三姐》,大家歡迎。”
稀稀拉拉的掌聲。
鬱金香連忙拉拉夏荻蕤的手:“你哥要出來了。”
“真的?他演什麼?不用說了,肯定是阿牛哥。”小丫頭驚喜無限。
“他演……呃……他演、演……”鬱金香許久沒答上來。
舞臺燈光變暗,劉三姐的經典音樂聲響起。
一個人從幕後走出,上面圍著塊髒兮兮的頭巾,身上搭一件土布汗褂,裡面是汙穢不堪的破背心,褲腳挽得老高,黑乎乎的腳丫穿一雙不知從哪個跳蚤市場淘來的草鞋。臉上糊著一塊黑泥,掩去本來還算清秀的相貌,正是一九六〇年經典電影《劉三姐》裡的阿牛哥模樣。
走到舞臺中間四下張望,帶著農民兄弟常有的質樸笑容。無論打扮、動作、表情各方面,細節做得非常到位,當時就把前面穿牛仔褲皮鞋跳的雙人舞比下去了。
那塊臭烘烘的黑泥正是給陳華遙一手拍上的,讓生小愛幹淨的紀老師鼓著眼珠子瞪了他半天。
紀老師張口叫道:“劉三姐——”
聲音特意憋粗,但觀眾還是聽得出來,有人笑道:“原來是個女的。”
“是紀老師,是紀老師!”有人激動的喊道,她表演如此賣力,社會學系的學生就準備鼓掌叫好。
“哎——阿牛哥——我是劉三姐——”一個公鴨嗓子應道,彷彿宮裡的太監,故意逼尖了喉嚨。
正要鼓掌的觀眾猛然憋住。
一個五大三粗的劉三姐嬌笑著,像是邁動三寸金蓮般小跑上臺,兩手前後晃蕩,拿捏動人。
該劉三姐頭頂雙環發髻,耳佩叮當吊墜,身穿花花綠綠的明朝婦女服飾,修長嬌美的玉臂上一根根捲曲的汗毛還沒有刮幹淨,中間一條絲帶顯出婀娜多姿的粗壯腰身。裙角隨奔跑而飄揚飛舞,露出下面兩條毛茸茸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