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裡很熱鬧,像是雜亂無章的鄉村集市。
兩個男生在一左一右互擲紙團,紙團越過同學們的頭頂飛來飛去。另一個男生縮在角落裡擺成芙蓉姐姐的樣子供人拍照,旁邊的人大聲笑著糾正他的姿勢。
三名女生在鬥地主,因為出牌規則發生了糾紛,叫得好比春天發情的小母雞。
無論是小學還是大學,在任何一間沒有老師出現的教室,都跟這裡差不多。
“陳華遙!”鬱金香見他來了,站起身招招手:“我給你帶了早餐。”一邊說著,一邊從抽屜裡提出一盒包裝精美的“詩家記”雞蛋烤餅和一杯奶茶。
掩藏不住的香味從紙盒裡溢位,蕩漾在空氣中,讓陶強鼻子嗅覺大動的同時,心中灌滿了醋味。
陳華遙老著臉皮接過,開啟一看,笑道:“香香,你今天真可愛,像是天上的碧桃映著露珠,太陽邊的紅杏倚著雲彩,和你比起來,我只不過算是秋江上貧寒的芙蓉草,一邊是天一邊是地。”
不用特別打草稿,將唐人精緻的七絕古詩翻譯成白話,變作馬屁隨口拍上一拍,讓鬱金香及身邊兩名女生均是眼神異彩連連。
陳華遙一邊往嘴裡猛塞雞蛋烤餅,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咦,你的發卡哪買的?很漂亮啊,戴在你頭上,讓我想起了‘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這時口中烤餅渣子到處亂飛,粗俗得一塌糊塗,與他冒出的優美詩句毫不相關。
鬱金香隨手撫弄發端,假裝不經意的說:“哦,我隨便亂用的,還好吧。”
那是她在施華洛世奇旗艦店新買的蝴蝶式發卡,鑲有二十四顆細細的水鑽,鍍上白金邊紋,在教室早晨明亮的光線中閃亮得像是停留在發辮上的翩翩蝴蝶。
鬱金香今天特意戴來,原沒指望有人看見,被陳華遙一下點出,立即生出“女為悅己者容”的感覺,一股甜滋滋的味道縈繞心間。
“老朱來了!”不知誰叫了一聲,教室略微安靜了三四秒鐘,又迅速吵作一團。
社會學專家朱教授踏著準確的上課鈴,夾著講義走上講臺。掃了一眼臺下黑壓壓的學生,扔紙團的仍在扔紙團,化妝的仍在化妝,無奈嘆了口氣,說:“現在開始點名!”
教書二十幾年,做研究也做了二十幾年,以前還好,只要進入課堂,學生便規規矩矩的。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發展,學生接受的外部資訊多了起來,也越來越是難以管教。
尤其是這幾屆學生,隨意曠課、上課打鬧玩手機、與老師頂嘴,簡直是頑劣異常,朽木不可雕也,朱教授管也管不了,只能由之任之,待到期末考評學分再見分曉。
“陶強。”
“到!”
“楊超。”
“到!”
“何寶洋。”
“到!”何寶洋沒來,還呆在宿舍睡懶覺,這是楊超手裡攥著十塊錢勞務費捏緊嗓子幫他應答的。
“陳華遙。”
“來了。”
朱教授點點頭,露出個和善的微笑。這名學生就坐在空蕩蕩的第一排,想注意不到都難,雖然曠課的次數多了些,但是每次上課都十分認真,勤奮記錄筆記,偶爾還會回答問題,實在不可多得。
“湯世恆。……湯世恆?”
“叫什麼叫,我在呢。”一名男生大模大樣的回答得甚是無禮。
陳華遙側目一看,那男生斜靠著椅子,雙腳高高翹起,伸到課桌上去了,手裡兀自擺弄著一部新潮手機。
經過一個月的同學相處,社會學系二班學生逐步根據地域、興趣、性格、家庭背景等各方面的因素,劃分為幾個相近的圈子。
追求上進的學生會互相靠近,而比較愛玩樂的也會自然而然形成一個小圈子。
那叫做湯世恆的男生平時非常調皮,拉著好幾個死黨整天喊打喊殺,為了標新立異,肆意破壞課堂紀律,有時還會把自己頂撞老師的影片傳到網上,和肥豬宿舍的人關系不是很近,幾位任課導師對他們十分頭疼。
湯世恆感受到陳華遙冷冽的目光,立即回瞪了過去。他旁邊立即有兩名男生在跟著嘿嘿冷笑,以壯聲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