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夫人聽到小兒子居然謀了外放,並且沒有與兄長提起一句,如今就差一紙調令。
她急得手心都是汗:“——他怎麼就做這麼大的決定!”
老人拿著柺杖敲地面,連連說了三遍。
“母親,兒子這就去探聽下情況,就是怕來不及了。”
徐老夫人聞言虛虛地看向長子,就那麼出了一會神。好半天,徐大老爺才聽到她喃喃地說:“不要去了,他想走就讓他走吧。”
“娘?!”
徐大老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哪知老人似乎十分疲憊地擺手:“讓他去吧,他也長大了。若不是郭家,他可能也和別人一樣,成家立業,孩子都會滿地跑。我們總打著為他好的名頭,將他拘禁在身邊,其實是我們錯了。”
老人的話叫徐大老爺慌亂站起來。
徐老夫人繼續說道:“這麼些年,老三怕也呆煩了,你再阻止,這份兄弟情恐怕也得斷在這裡。罷了,叫他去吧,或者他自己能拼出平步青雲。”
“他總要自立門戶的。”
老人說著,似乎是笑了笑。她總想護著的牙牙學語的小童,如今已露出鋒芒,她做母親的,該欣慰才是。
徐大老爺怔愣在老母親跟前,良久一拱手,淡淡說道:“既然娘也同意,此事我與二弟說一聲。”
說話,快步離去,心裡有他自己也品不明白慍怒。
或者是一種被脫離掌控的不忿。
初寧和徐家姐妹見到長輩面色不虞離開,都坐在西次間探頭,再看廳堂裡遲遲不見老夫人的身影,隱隱猜測家中是不是出了什麼大事。
當晚,徐家人齊聚,初寧卻明顯感覺到氣氛壓抑。長輩們的臉上帶著笑,卻比平時更沉默,晚輩們也沒敢隨意說話,一頓飯用得沒滋沒味。
用過飯,徐硯喊了初寧散步。
青年的肩頭落著月華,幽幽光華映得他側面輪廓深邃,氣質沉靜,如同平靜的清泉。
初寧抬頭看他,總感覺他有話要說。
走過一叢芭蕉樹的時候,徐硯果然停下腳步,低頭朝她微微一笑,然後蹲下身,雙目與她平視。
“卿卿,徐三叔恐怕要離京幾年。徐三叔在京城什麼都做不了,於你爹爹的幫助亦有限,徐三叔想護著你,想幫宋兄平反,只能讓自己變得不可摧。”
初寧凝視著他,有一瞬大腦都轉不動了。
徐三叔說什麼?
徐硯見她出神的樣子,心裡十分不安,愧疚難忍。他說要一直守著她,寵著她,結果要食言,他並不能帶她。
且不說在外邊比家裡艱苦,他也沒有能帶她的理由。她是小姑娘,內宅才更加適合她,有他母親庇佑,比跟著他漂泊強得多。
“卿卿,抱歉,要留你一個人在京城幾年。”
他強壓下翻湧的情緒,和她說抱歉。他以為自己內心早已無堅不摧,可面對這麼一個小姑娘的時候,他再無法心無波瀾,小姑娘用她的善良溫暖牽動著他。
百煉該成鋼,唯獨面對她,只想給她世間最好的溫柔。
他實在不忍,說到最後,竟生出不敢與她對視的情怯。
初寧終於聽清了,徐三叔說要離開。
幾年歸期。
她心髒猛然劇烈跳動起來,快到讓人要喘不上氣。讓她想到父親離開前的那夜,父親說她以後一個人定要堅強,只有內心堅強,才可以無堅不摧。
“——那樣爹爹也能安心些。”
父親無可奈何地長嘆彷彿又在她耳邊飄響,夾著無盡的愧意。
如今徐三叔也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