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室逼仄,景深尚還記得初來時他是哪般不如意的,如今卻留戀起屋裡的一桌一椅來。
在若榴制的衣裳上有小姑娘親繡的石榴,衣箱裡還有她做的小佩囊與虎頭帽,他全數收進包袱裡,還有枝半脫水的蓮蓬也從牆上取下來,尋遍幾角旮旯,確無遺漏後他才叫阿溟進來取東西。
來時只一個包袱,回去時竟還多出兩個,裝的還多是舊衣裳,景深不禁想笑,可這時候他實在笑不出來,他還得去安撫他的小姑娘。
先生就坐在石榴樹下,景深走過他時聽他哼了聲,看來是他沒哄好人,景深無辜摸摸鼻尖,看他眼才繼續朝夏意去。
夏意見他來,腳尖觸地停下微微晃悠的鞦韆,偏頭問:“你全收好來?”
景深搖搖頭,小聲說道:“還有個最想收的,可她爹爹在,我收不得。”
聽他玩笑,她一點也笑不出,反拿梧桐葉颳了刮他手背:“那我送你出去罷。”
“怎急著要趕我走?”
“你胡說,是那個大個子說要早些啟程才趕得去省城的。”
“多說幾句話卻還是成的。”
話次間景深蹲下身,與鞦韆上的少女悄聲說起話來,聲音低低嘈嘈,先生聽不真切,拇指在福寶腦袋上揉來按去,倒沒攔著二人說話,福寶眯著眼吭哧。
阿溟邊上的大塊頭撓了好半日的頭,想催促時教阿溟攔住,一番打耳喑後立即露出肅穆神色,安心等世子爺說話。
約莫一炷香時候夏意才從鞦韆上起來,景深又過來與先生道別。
話別一番,出院時阿寶和李叔正在同阿溟講話,小馬車靜靜地停在柳樹下,相隔十餘步路。
景深看了看父女二人:“我走了。”
“一路保重。”
他朝抱著福寶的先生笑笑,目光往下對上夏意水濛濛的眼睛,喉頭微哽,輕道一聲:“我走了?”
“嗯。”
“不許忘了我說的話。”
“嗯……”
景深轉身,堪堪走出幾步就停下,回頭又瞧了眼先生,然後膽肥張開臂膀,沖夏意道:“你抱抱我罷。”
夏意鼻頭一酸,一頭跑去抱住他,眼圈紅通通的,一眨眼淚就湧出來,浸在他胸襟上,聽到身後爹爹佯咳聲後回頭看他眼,這才松開抱著景深的手。
少年就在她頭上啞沙沙道:“你別哭,我會想你的。”
她點點頭,這回景深才是真真兒上了馬車,馬車外的阿溟也朝父女倆拱手道別,然後勒轉車馬。
馬聲蕭蕭,車聲碌碌,夏意望著那個方廂遠去,淚花又湧上眼眶,朦朧間看見馬車上的人從車窗探出半個身子與她揮手,她也伸出手揮了揮,終不車馬影……
手還未收回淚就奪眶而出,先生忙放下福寶過來揉她頭,她便抱著先生嗚咽一陣,哭聲漸停時先生才舒展眉頭,溫柔拍拍她後背,像安慰小孩兒那樣安慰她:“不哭,午間給你做軟香糕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