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簷下的人輕問聲。
她點點頭, 嗯一聲。
景深抿下唇,繼續明知故問:“先生不在麼?”
“隨易伯伯到田埂上去了……”
“那,我——”
“主人家?”屋外一個面生的小子探頭進來,斷了二人的呆板交談。
經他一叫, 景深倒真端出了主人家的架子問他何事。
“我是從襄雲來給一位王富貴大爺送馬的, 卻不曉得他住在哪處?”
“送馬?”
年青小子點頭:“前兒個他來馬市挑的, 說放晴時給他送將去。”
馬這活物, 打他七叔回京後就再沒見過了,聽是給富貴叔送的馬就更奇了, 上月還為了一頭牛撒氣的人怎會突然買馬呢?不成真為了當初他說的話?
景深往外走了幾步, 經夏意麵前時停下步子,望著她問:“去瞧瞧嗎?”
“嗯……”
院外守著一匹馬轡鞍韉皆配好的幹瘦棕馬,鬃毛有些糙,瞧著還不及李叔家的驢子結實, 景深無奈扯扯嘴角,像是失了樂子, 然下一瞬就靈光一現閃過個念頭,回屋裡取了樣東西便引那人朝富貴叔家去。
而夏意,她也不知怎麼就跟他來了, 就好像她的腿是由景深使喚似的……
那個送馬小子與景深年歲相仿,牽著馬走在泥路上時說個不停, 走到楝樹底下時笑彌彌道:“今早義父差我送馬,我本還不情願,如今看, 我算是個有眼福的,能見著像你們這般標誌的兄妹,可比縣令家的公子姑娘好看。”
誇他二人好看的話聽得多了,說他二人是兄妹倆的話也不少聽。
可這一次,景深就是不願聽這話,斜睨眼那少年:“我和她不是兄妹。”
小少年希詫,睜圓眼摸著腦袋又不著痕跡地打量眼兩人。
景深狀若無意地瞥眼夏意,從道旁一棵柳樹上折根柳條下來捋葉兒,道:“我是她最好的玩伴。”
一路上東張西望地夏意總算定睛看向景深,他正假意玩著那根嫩綠柳條,耳根一片緋紅,要是他有尾巴的話,現在定翹得高高的罷……
腦子裡像是出現了景深翹尾巴的一幕,夏意忽笑了聲,聲音像是從雲端漏了一縷天光。
好些日子沒聽她這樣笑過了,景深揪著柳條的手又緊上些,指節微微泛白,心又怦怦跳快來,嚥著大氣躑躅問她:“你笑什麼?不是嗎……”
還是她覺得她和別人更要好些?
分明在冷鍋裡躺了幾天的兩顆豆子,這時候因一個牽馬小子的話總算感知到了斧底柴薪的溫熱。
夏意垂頭看著腳尖,腦袋輕點點。
那少年看兩人模樣,笑呷呷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來:“這我就省得了……”
也不知他省得了什麼,接下來一句話也沒說,就牽著溫順馬兒靜靜跟人去了買馬人家。
這時辰的富貴叔正打點他新買來的牛,見馬也送來趕忙仔細迎了來,眉開眼笑,倒顯得瘦巴巴的臉龐上有些肉。
夏意聽他們說了幾句便分了心,尋覓起大橘身影來,生了小貓的大橘總愛往臨戶易家院裡去找它的小貓崽兒,她探頭看進院裡時只有兩只貓兒在打轉兒。
早間才見過的小滿這時抱著菜從後院出來,看見一顆畏畏縮縮的小腦袋時驚喜挑眉:“你怎過來了?”
於是她又和小滿蹲在一處嘀嘀咕咕小會兒,興抖抖交談起各自家裡的奶貓時就聽景深在外頭叫她。
像往常那樣,她有了景深丟了小滿,小滿望著她背影氣鬱,咕啜幾句才抱著簸箕回屋裡去。
勸農日的靜寂屋舍間守著一匹瘦刮刮的棕馬,馬上坐著一個唇紅齒白、眉清目朗的紫衣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