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掩門聲落下後, 西邊屋裡再度響起景煦的詢問聲:“可醒了?”
尚在混沌中的景深一驚,微惱了問他:“你怎還沒睡?”
景煦嘆:“是教關門兒聲吵醒的。”
是先生出去時掩門聲,景深想到自己才來若榴那幾日,也是這般睡不好, 這才緩和了不滿坐起身來掀他被子:“那便起來。”
數九寒天掀人棉被, 景煦哆嗦著摸黑起來, 扶著腰背:“倒是苦了你, 不若你給你皇奶奶寫信撒撒嬌,她那般疼你不準就敲打四哥一頓接了你回去。”
景深倒不是沒想過, 可後來還是作罷了, 總得給他父王些顏面罷,於是只在給皇奶奶的信裡說了些問候話與平安語。
“你幾時走?”
沒聽他答話反被問幾時走的景煦撇撇嘴角,裹緊衣裳:“今兒臘八,我留下討一碗粥明兒再回京。”
他這回來若榴的時候倒巧, 景深趁機將過年問候親友的信寫好交給景煦交由他捎回去,又將這些日子畫好上真的卷《彤雲溪岸圖》收好給他:“今歲不能一道過年, 也不能替皇奶奶慶生,你將這卷畫交給她也算我的心意去了……”
好在明年才是老人家古稀大壽,到那時再盡心備份大禮就是。
景煦拿著畫看上幾眼, 嗤上一聲:“也就你拿得出這東西送人。”他收好畫與信問,“怎不見給若極先生的信?”
“若極師父上回回信裡說他在山中小居, 若無大事就不必給他寫信,書信拜年許不是什麼大事罷?”
“……”景煦敲了下他腦袋,逼著人坐下給若極先生寫信, 邊訓其沒良心,末了說,“頭回不在京中過年,也不見你有半分失落。”
“失落甚麼,又非回不去了,正好也想瞧瞧新鮮。”還是頭回要在鄉下過年,當然……也是最後一回,權當瞧新鮮好了。
……
午間往懸杪堂去時,夏意身後便帶著兩根長長兒的尾巴,又引來了好些人注目,她一路解釋下來到學堂後先倒了杯熱水喝。
景煦忍著寒意強行拽著景深圍著學堂看上圈兒才回小舍裡坐下,品評一二:“學舍挺大,只是我瞧沒幾個念書的。”
只見幾個跟景深一般大的,再幾個約莫學過五六年的少年,剩下的多是才開蒙不久的小孩兒。
正踮腳取門後掛著的撣子的夏意回他:“只若榴的人家會將孩兒送來學堂裡念書,別的地方要念書都去縣裡的大書院呢。”
“原是如此……”景煦不顧及形象地撐個懶腰,看景深長手已伸去幫人取雞毛撣子,欲使壞揭穿其面目。
是以做作地抬高眉毛,道:“許久不見,你當真跟變了個人似的,擱在以往是如何也想不到你還會幫人做事的。”
正遞撣子的給夏意的景深忽古怪地看去景煦,夏意聽了這話也轉轉眼,真誠地問景煦:“難道你家裡沒丫鬟麼?”
有了丫鬟,就有人幫他做事了呀,他何苦再幫人做?
景煦縮了縮腦袋,多出層俊美下巴……他沒有,難道那個全京城都曉得沒丫鬟伺候的景深有嗎?
“唔……外頭好似散學了。”景深想起往日信口胡謅過的話,箭步擋住夏意麵前,攔住了景煦的眼神與夏意說道。
她遂才點頭,拿撣子掃幾下飯桌,而景煦也被他侄兒瞪了眼。
臘八粥是預備在晚間吃,午間學堂還是一如往日的清淡菜餚,景煦在桌上說了許多見聞趣事,末了提起冬月裡去南方待了許久的話,結識了一位住在竹塢間會造紙的冷美人,說到冷美人,不免又引出了曾在北邊兒一個官員家見過的兩個姿色不凡的西域舞姬。
夏意聽及此處,抱著木碗兒頗有興味問他:“西域舞姬跳舞很好看麼?”她還記得景深說過家裡也有兩個西域來的舞姬。
“自然是好看的……”不過不止舞好看,模樣也是絕色,景煦正喜滋滋回想時對上了夏先生淡淡的目光,立馬收斂笑意,端正神色問夏意在唸些什麼書的話。
景深見他七叔在先生面前與在父王面前都是一個樣,忍不住無聲笑了起來。
待傍晚用過八寶粥飯後景深忽拉住景煦要拇戰,景煦一頭霧水:“一沒美酒,二少美人,拇戰作何?”
“以糖替酒,權當替你送別了。”至於美人,他瞧了瞧夏意,似是在說小姑娘姑且算個小美人的。
“無趣,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