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是濃密的森林,遙遙看去望不到盡頭。頭頂的陽光像不需要依靠海洋便能生存的水母,只要你看到他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就會被他周邊隱形的觸手蜇傷。
貝蒂怔怔的跟在威爾身後,思想和靈魂彷彿被抽空了,唯一的感受是身上那些大大小小、新新舊舊的傷疤,喧囂著,肆意的表達自己的痛苦。她從來都沒這麼痛過。她盯著太陽,眼睛被蜇傷,看不到任何東西,眼前只剩下黑暗。
無盡的黑暗。
連引路的人都看不到了。
眼球泛起的刺痛在掙扎著擠出淚水,大腦裡那個慌張的小女孩開始大哭。
“我們要去哪裡?”
她伏在地上,眼淚竟然在身體下面積成一灘水。她哭了好一會兒。這灘水快把她淹沒了...
“我們要去哪裡?可以告訴我嗎?”
威爾回過頭來。他往貝蒂的方向走了兩步,用大大的手抓住了女孩纖細的手腕,力氣很大,幾乎要扭斷了她的手。貝蒂以為他至少會停下來,溫柔的衝她笑笑,輕聲細語的告訴自己,“這是一個秘密,不過你會喜歡的。”
或者至少低下身子吻吻她的額頭。
起碼不應該這麼兇...
他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沉默著,臉色很不好看,彷彿帶著慍怒。用力的拖行著貝蒂。
貝蒂踉踉蹌蹌的跟著他,有好幾次差點摔倒,卻沒有任何休息整頓的時間,只能強迫自己跟上威爾的步伐。
她覺得自己正走在一片危機四伏的溼地沼澤,頭頂是盤旋著、等待著伺機俯衝下來搶奪腐肉的禿鷲,腳下是未知的無數觸手,時不時地牽扯住這隻拖著受傷的前蹄,小心翼翼的幼鹿。無論她再怎麼小心都不會安全的,畢竟她的脖頸正在一頭兇惡的野狼嘴裡...
他好像感冒了,鼻樑骨很難受很痛苦,軟骨無力,到處都是一片冰涼。
在凌晨兩點接到了一通電話。他在那一頭沉默不語,於是,她就靜靜地等著,誰也不肯先關斷電話。
“威爾。”
貝蒂只能看到他肩膀以下的地暗示了名方,身體胸膛靠左的地方。那裡是一片空蕩,那裡什麼都沒有。
“威爾。”
他喊著他的名字,他卻像是聽不到似的,充耳不聞。
也許這是最好的過程了。誰都不用動真心,誰都不用聽下來解釋任何東西。只是猜測和掙扎,傷害和相愛之間徘徊。這是徒勞的,不要解釋了。
天空彷彿一下子黯淡下去了。
不是藍色的,不是紅色的,不是白色的,不是灰色的。
天空是黑色的。
什麼都看不到,所以一覽無餘。
眼前的樹影變成了張牙舞爪的怪物。他們跑的很快,爪子鋒利,很能傷人。
貝蒂被拉扯著往前走。另一隻手懸掛在身後,明明沒有戴上任何沉重的物件卻好像有千斤重。她閉著眼睛沒有去想任何東西。因為他沒有睜開眼睛,所以天空是黑色的。
因為她直視了太陽,所以太陽讓它短暫的失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