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這個荒誕世界中唯一清醒的人,卻必須不停地詢問自己,“我是誰”。
如果說貝蒂的生活就是一場愛麗絲夢遊仙境,那麼此時,她就處在剛剛離開瘋帽子的階段裡。怪不得她總是做一些奇怪的噩夢,看到奇怪的事物...一定是因為吃了那些會讓人變得古怪的食物。
過了好一會,眼睛和肌膚適應了自然界的光亮與溫度。貝蒂像個懵懂的小孩子,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她攥緊了手中染血的灰色裙子,彷彿那是能幫助她尋找方向的指南針。
她小心翼翼的拖著受傷的右腳,離開石階板,走進花園裡,這些綠草和紅土能很好地安撫她的傷痛。但就像喝完苦澀的中藥後再含一片薄荷葉子,似乎也沒什麼作用。
她走進那片被威爾打造的很具原始氣息的泳池邊,水面上漂浮著幾片深綠色的葉子。貝蒂吃力的爬上扶梯,然後撩起裙子坐在池案邊。她先是捧著水洗了把臉,然後便把“死氣沉沉”的右腳浸泡在明鏡般透亮的泳池裡。
貝蒂俯下身子,鼻尖的水滴像一顆顆晶瑩的鑽石,剛好掉落在大腿和膝蓋上。女孩溫柔的解開腳踝上用紗布打好的蝴蝶結,她想起以前自己幫威爾縫合傷口的時候,也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有了水流的緩解,附著在紅與黑的血塊中的惡魔被水裡的天使擊潰衝散,連同火燎般的疼痛也漸漸舒緩了。
女孩突然打了個寒顫,這讓她下意識的回頭看。背後只有被綠色藤蔓攀滿的牆壁,哪會有威爾的蹤影。
“只有死神能將我們分開。”
貝蒂失落的垂下眼簾,望著水下晃動的腳踝與周圍縹緲的血紅,自言自語到:“是你叫我不要撒謊,卻還不是自己先說了謊話?”
她用雙手把沉溺在水中無法自拔的右腳拔出來,無名指間的戒指在陽光下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當空氣鑽進腳踝上那個空洞洞的血窟的時候,貝蒂疼的嘶叫起來,簡直比沒拆紗布前還要疼!貝蒂任由淚珠在臉上滾落,強忍著爬下了泳池扶梯。
她站在原處,看著對面的樹林。
她第一次逃跑的地方就在這裡。
那段時間,威爾像一個真正的丈夫。早起做早餐、對她撒嬌、他們還一起幻想未來的生活...他容忍自己的小任性,只為了她腹中的孩子。
誰能料想到威爾其實很討厭孩子,他都是裝出來的。也難怪貝蒂在問那個愚蠢的問題後,威爾會那樣憤怒。
如果我當時沒有問那個問題,我們會不會恩愛到現在?
貝蒂搖了搖頭。她踮著腳尖,慢慢地往對面的林子裡走去。
四周的樹木還是那麼繁茂,足以遮陽避日。只是貝蒂並不是著急逃亡,心境平和,倒是覺得這樹林別有一番意境。那些綠草,那些花朵,那些張牙舞爪的枝幹,那些帶刺的、孤獨的荊棘...他們構成了地球上一副生生不息的美麗畫卷,這可比威爾的畫要美麗得多。
但是貝蒂得承認,這一刻,她希望自己早已跟兔子一起死在地下室裡,被做成標本,供後人們欣賞。
身後拖沓而厚重的腳步聲引起了女孩的注意。
貝蒂咬著下唇,攥著裙襬,惶恐不安的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