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彷彿停滯了一般,無論怎麼呼吸都讓人喘不過氣來。在同一時空的人們,肉體相距不過兩三米,靈魂卻彷彿隔著整個太陽系。
貝蒂蜷縮在桌子下面,偷來的胡蘿蔔靜靜地躺在兩膝之間,折騰了這麼久卻還沒吃上一口。
踝間發黑的繃帶被血重新染上鮮紅,敏感的神經傳輸系統讓它在不由自主的顫抖。
“出來。”
退後的通牒讓貝蒂沒了繼續堅守陣地的勇氣,她先是躊躇了一會,然後用頭頂開桌布,從下面探出頭來。她吞了吞口水,前肢用力撐起身體往外爬,期間,飢餓與無力讓她崴到了手腕,但貝蒂一聲不吭的繼續往外爬,連受傷的那隻腳也在用力。
威爾俯視著她,看著她從自己腳邊爬出來,然後氣喘吁吁的跪坐在自己面前。地面上有一道用血畫成的弧形,像是雨後的彩虹,但它是用心培養而來,而且永遠不會消散。
“過來吃飯吧。”威爾皺了皺眉,綠色的眼睛裡沒有責備和厭惡,反而對映出的是擔憂與疲倦。他高大的身影往前走了兩步便停下了,威爾回過頭,魂不守舍的補充到:“全是素食。”
貝蒂驚恐的看著他的背影,無論他說什麼,她都會顫抖不止。她看了一眼桌布下死氣沉沉的胡蘿蔔,強撐著身體站起來,跟上了威爾拖在地面上長長的影子。
她不敢抬頭,不想回憶起那個裝著人體碎片的工藝櫃子,不想看到那個真正的人體骨骼架。經歷了這麼多,貝蒂已經很難相信威爾的醫生身份了,她更情願相信威爾只是一個無惡不作的殺人犯。甚至極有可能,這棟房子的主人已經被威爾殺害了,她可能就是那個被鹿角穿透的女人,他也可能是那個與兔子一同構成畫像的男人...
貝蒂跌跌撞撞的往前走著,身後拖著長長的血跡,像一個陰魂不散的鬼魂,急著要想要附身在貝蒂身上得以苟且,怎麼躲都躲不掉。
威爾停下來,回頭看見女孩正皺著眉頭,強忍著不讓眼眶裡積攢的淚水掉落。
“要不要我幫你?”
他走過來了,貝蒂偷偷的看他。幾日不見,威爾似乎變得頹廢了許多,兩腮未經打理的鬍渣讓他看起來像是久居山林的獵人,他原本深邃犀利的眼睛此刻顯得無助和膽怯,就像是許久以前,他們第一次相擁時,那個成年男人的軀殼下,不知所措的小男孩。
他俯下身子,想抱起貝蒂,好讓她減輕一些痛苦。但貝蒂尖叫著躲遠了。這讓威爾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委屈的退後了兩步。
“好吧。你別害怕,我就在這...不會靠近你,也不會傷害你。”
他帶著熟悉的話轉過身去,走到餐桌邊,示意貝蒂坐到他對面去。
貝蒂踉蹌著坐到椅子上,一手摸著小腹,一手攥緊了拳頭。她的視線沒有涉及到餐桌以上,一直死盯著下面腫脹不堪、一如腐爛的死魚般的腳踝。
“你還記不記得,我第一次放你出去的時候,你說我不愛你,然後你跑出去了。”
威爾看著貝蒂,但她只是低著頭,沒做出任何回應。威爾繼續說到:“不記得也沒關係。我給你注射了太多藥物,那些藥物,是會讓你神志不清。那天你會跑出去,我是早就預料到了的。那時候,你看到了一束一閃而過的光,就誤以為那是疾馳的車輛,你想都沒想就往那裡衝,結果未料到腳下就是山崖,一頭栽下去了。”
貝蒂抿了一下嘴巴,她沒有看威爾,但她在很認真地聽。威爾說的這件事她還朦朦朧朧的記得一些,當時自己摔下去的時候差點流產...
“那是我做的。我討厭孩子,不想留下他,所以讓你跳進圈套。卻未曾想,那孩子命大,居然能活到現在。”
“我發現你好像很喜歡他,所以就沒再動過那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