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梔抬腳朝前走去,徑直走到雅座上,端過宋錫儒給她倒好的茶。
當溫燙的茶水順著喉嚨而下,像是驅散深秋的涼意,更像是撥開她心底的迷霧一般。
從心底深處,穆梔其實是知道的,她並不希望眼前的宋錫儒是她們口中的那種人。
那麼熟悉,那麼親近的人,卻是做著這般讓人陌生的事,她不敢相信,更不想相信那是真的。
她認識的宋錫儒,溫文爾雅,文質彬彬,永遠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過著他閑適愜意的生活,更像是個出世看破紅塵的人。
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宋錫儒也跟著回來坐下。
“怎麼今日想起約我出來看戲?”
樓下戲臺子上他點好的戲已經開場,宋錫儒看了一眼,笑著問穆梔。
穆梔的唇抿著杯沿,頓了兩秒後才放下,手指輕輕摩挲著杯壁,“還不是怕你一個人心裡憋著難受麼?”
“什麼?”宋錫儒輕輕挑眉,狀似不明地問到。
他那日收到紙條的時候,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穆梔知道了他的身份。
可是轉念一想,又不對。
她是如何會知道他的身份的。
他站在窗前細細地回憶,想著這段時間他跟穆梔少有的交集。
唯有在他跟施君玉舉行“婚禮”的當天好像她怪怪的。
他細細地琢磨著她的話,抓出了一個重要的資訊。
穆梔說到施君玉要是會水性就好了……那日他也應和了一聲。
但是後來左右細想,總算是明白了何處不對。
當日施君玉之事事發突然,他也沒有萬全之策,只能如此,卻是沒有考慮施君玉會不會水性的事。
後來他有差人去打聽過施君玉會不會水性,收到的訊息都是,施君玉幼時落水過,但是後來會不會水性,沒有人知道,只說應當是不識水性的。
可若是會呢?
他在猜度,是不是穆梔懷疑施君玉的死跟他有關。
“就是施小姐啊。”說完,穆梔突然又捂嘴,滿臉歉意,“不是不是,現在應該說是宋家二少奶奶了。”
然後繼續說到,“本來你們感情就許是不錯,也那般般配,還以為很快就能喝你倆的喜酒。誰知道就出了這等意外,雖然還是如約娶了她,但是怎麼說呢,她人已經沒了,你心裡定還是很難受的吧?”
宋錫儒扯了扯唇角,笑了笑,“讓你掛心了。”
“說什麼話,關心你不是應該的嗎?”穆梔拿起一塊點心,放在唇邊咬了一口,又放下,皺著眉頭看向他,“說真的,雖然你對她情深義重,但以後的日子還長,總不能說,你為她守身如玉一輩子吧?”
聞言,宋錫儒心底一陣失笑。
特別是看著穆梔一臉認真為他擔憂的模樣,心底的那些鬱結也都消散了不少。
但是面上卻是帶著苦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到,“其實……有些事,我沒有告訴過你,也沒有跟旁的人說過。”
他語氣低沉,似有猶豫,又似難以開口。
猶猶豫豫好一會兒,兀自倒了一杯熱茶,一飲而盡,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才道:“我也就只能同你說說了。”
“那晚,君玉出事的那天,其實她是約我出來的。”宋錫儒望著穆梔,眉宇間是皆是悲痛,卻是不著聲色地觀察著穆梔的神情變動,“可是我卻因為軍中的事務,有所耽擱了。”
“這後來,很多時候,我就在想,倘若……假如……要是我當天去的早些,別叫她一個人在那兒,興許……”宋錫儒哽咽著,“興許她就不會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