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臥在榻上的司空彥,半闔著的眼眸中是令人難懂的幽光,就算見好友渾身肅殺地站在面前,也不改從容,輕輕皺起的眉,似乎是在質疑玄司北站在這裡的理由。
“你心裡清楚。”玄司北嘴角冷冷一撇,殺意不減,被他截住的那隻手腕輕輕翻轉掙開,根本由不得解釋,一拳又往他臉上砸了過去。
司空彥眼見那拳風撲面而來,比方才還要兇狠些,沒料到他來真的,面色微微一變,想抵擋卻已來不及。
“嘭”地一聲,勁風擦過他的耳邊,就在他耳側,木榻雕花的位置被砸出了一個凹陷,撲簌簌的木屑飛向空中,玄司北冷著臉,一拳砸在了他的耳邊,俯身在他耳邊警告:“宋悅不是你能動的,離她遠點。”
“護得這麼緊,不像是玄虛閣主的風格。”司空彥溫和的眸中劃過一抹好奇,對他的警告視而不見,“宋姑娘她……?”
那天晚上的事他還記憶猶新,十分好奇玄司北和宋悅的關系。冷酷的玄虛閣主竟如此安靜乖巧地賴在一個普通女人的身邊,恐怕是江湖人難以想象的。
“她……將會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玄司北收了勢,緩緩轉身,一襲冰雪般的白衣,彷彿給他的背影鍍上了一層威儀。如同帝王般冰冷的氣勢,鋪散開來。
司空彥明白了他話裡的含義,一陣靜默。
“你不僅要奪燕,還要整個天下?”終於,他低低笑了兩聲,打破了短暫的死寂,自顧自地倒了一杯酒,輕輕端起,對著玄司北的背影,眸中緩緩折射出光彩,“不愧是玄虛閣主說出的話。”
這一杯,敬他的野心。
“是。”玄司北目光飄遠到窗外,慢慢平複下心緒,沉聲道。
司空彥淡淡飲下那杯烈酒,任那燒灼的感覺從喉嚨一路延伸至心腹,輕輕擱下杯子,又安靜闔上了雙目,一如既往地漫不經心:“宋姑娘是個特別的人,或許並不稀罕你給的後位。況且,她曾經有過夫君,就算你不在意,滿朝文武,難道不會閑言碎語?”
“待大權在握,有何人敢妄論半句?”
“一如既往的狂妄。”
“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司空彥無奈一笑,依然不放棄相勸,“她的年齡,三十有幾了。”
“那又如何?”
“在外人看來,老得足夠做你娘親。”
“咔嚓”一聲,玄司北面色一黑,腳下的木質地磚忽然被踩出了一個深深的印子。司空彥緩緩勾唇,發現玄司北似乎對“娘親”這個詞特別敏感。
“我向來不在意世人如何評判。”玄司北袖中的拳逐漸握緊,忽地轉身,盯著他的臉,目光中彷彿帶著芒刺,“倒是你——別打她的主意。”
宋悅這傻女人哪能玩得過司空彥這只老狐貍……能讓如此遲鈍的她一路找到悅來客棧,肯定也是他算計好了的,看樣子,應該是用談生意為由頭騙她過來。下次她再東奔西跑的忙生意,他一定得過問幾句,免得她上當。
司空彥一派慵懶之態,對他的危險視若無睹:“你也知道,家中催得緊,若今年再不定下婚事,為了繼承人,司空家有得鬧騰。”
“藉口。”
“一半一半吧。我是真心想迎娶宋姑娘……”他確實存了幾分私心,卻也不怕拿出來說。見玄司北少見的沒沉住氣,心下更為新奇,笑容深了深,“日後,她生下的究竟是誰的繼承人,還尚未可知……在姑娘拒絕我之前,恕我不會讓步。”
……
宋悅套上龍袍,重新畫了頗有男人氣魄的粗眉,大搖大擺地從密道走上了煉丹房。飛羽正守在此地,見她終於出現,舒了口氣。
他正尋思著,在外人看來,皇上已經在煉丹房裡呆了兩天,他或許應該穿上龍袍四處走走,但又怕遇上皇上的哪位近侍——雖然以他的易容術,足夠以假亂真,可就怕他們從他的言語中發覺什麼。
好在皇上回來了……
“您沒事吧?”飛羽有些擔心地看著氣喘籲籲的宋悅,伸手扶了她一把,“卑職自作主張,擅自代您待在煉丹房裡……”
滿頭大汗的宋悅差點就想直接掛在他身上:“今天……朕也意識到自己出去得有點久,回來時跑得急了一些,就上氣不接下氣的了……你什麼時候能傳我點功法就好,免得我跑來跑去的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