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司空彥眼含笑意看著她,輕輕前傾著身子,讓她得以近距離地觀察他那張完美的面容。宋悅不知不覺往後靠去,直到身子緊緊靠在了椅背上,故意避開敏感話題,幹巴巴地笑著:“我知道你什麼意思……不就是想提醒我別盲目收糧嗎,我知道後果,也相信自己不會走到敗光家産的一步,怎麼著也會有些賺頭的……”
他說得那麼嚇人,甚至嚇唬她說要把她搶去做什麼少夫人,肯定是怕她沖動之下給賭輸了,警醒她呢!
司空彥的笑容中多了一絲無奈。她聽得出他的提點,卻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不對他多加提防——是真的要吃虧的。
多說無益,既然她避重就輕,繞開話題,拋去個人感情談生意,那他便配合吧。
窗邊偶有微風,吹得珠簾碰撞、清脆作響,宋悅安然坐在椅子上,淡淡開了價。司空彥心中愈發驚異,這和他心目中估量的價錢差不離,見她如此篤定的樣子……或許她當真有幾分生意頭腦。
他的目光帶著幾分欣賞,神色逐漸變得認真,和盤托出了他的想法:“與其姑娘單幹,不如與我合作。”
光憑她對如今價格變動的敏銳程度,他便能重用她。無關交情。
他也看好如今的糧價,而且,比起她來,他能面不改色的承擔一切虧空的責任,他有足夠的資本。
宋悅十分意外,在姬無朝的記憶裡,司空彥不是隨便丟擲橄欖枝的人,看他手下人的精幹程度就知道,他從來不留無用之人——之前賣她回家的話,她只當是個玩笑,但現在的招攬,他顯然是認真的。
只是……
如果她答應和他合夥,雖然不必承擔相應的風險,但與之相對的,燕國有難,她想開倉放糧,還得經過他的同意,而她需要的是將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多謝公子好意,不用了。”她心裡琢磨了會兒,抬眸認真看著他,加了價,“如果我加到這個數呢?”
她揣摩著,這應該比他預想中的價格要高一些,都說商人重利,如今大好的盈利機會擺在面前,只有傻子才會放過。如果她是他,一定不等改口,先把價格的事兒敲定了再說。
可司空彥卻遲疑了片刻,看著她的臉,眸色變幻了一下,忽然將那些定金推還給了她,冷淡說道:“既然姑娘不願,我也不勉強姑娘。請走吧。”
宋悅一臉懵逼:“我觸犯了公子?”
這是……趕客了?剛才不還談得好好的麼?
“不,只是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了。”司空彥伸手,示意她出口的方向,擺明是請她出門的架勢,神色依然淡淡的,不得罪人,“短時間內,我並無出糧的打算,姑娘出的價格雖高,但不考慮。原是想與宋姑娘合作,去各國收購的,姑娘不願意,那便沒什麼好談的。”
“……”真的要這麼絕情嗎!
宋悅緩緩起身,面無表情把銀票收了回去。商人為利,司空彥自有他的判斷,她也沒立場指責他什麼。只是白來一趟,讓她不免有些沮喪。
現在還有趙魏兩國的餘糧還沒落入司空彥的手,她就算收不到司空彥手裡那些,也能爭取一下,搶在他前面去趙魏收購,不是沒有機會。
這麼安慰著自己,她盡量保持著得體的禮貌,淡淡告退了一聲,便大步走了出去。
司空彥見她原本希冀的眸光逐漸變得平淡,不知不覺捏起了指尖,在她即將走出門的時候,忽然開口叫住:“宋姑娘……”
宋悅腳步一頓,卻沒回頭。
他看著那道背影,雙眸闔了闔,改了方才的冷淡,一如初見時溫和的笑道:“改日若是不談生意,去暮雲樓小酌一杯,我請。”
宋悅垂眸,大概琢磨出了他的意思。
商人有商人的談法,朋友有朋友的聊法。她若是找他純喝酒聊天,他會很歡喜,奉她為上賓,但如果是找他談生意的,他估計就要冷著臉趕客了,顯然他不想與她多談糧價問題。
但她只想和他談生意,對燕國沒有用處的東西,目前都不納入她的考慮範圍。
她嘴角一撇,當他說完,便走了出去,一言不發。
司空彥看著她轉身消失,眸色暗淡下去。
她對他的目的竟如此單純,除了生意以外,沒有任何事要求他了麼?走得如此堅決,是篤定了今後不會再有往來?
他不禁抬手,輕輕觸了一下自己的面容,頭一次開始懷疑起了自己的相貌。
以前分明不是這樣的……他遊走列國,很多時候都不曾對外透露身份,有時只憑欄而立,看看風景,都有姑娘為他這副皮囊,遙遙站著,吹著冷風,只為與他靠近些,多看他一眼。可這張臉,對宋悅似乎沒有任何吸引力,他甚至不懷疑,在她眼中,他還沒一張銀票那樣令她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