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悅卻後退了一步。
事實證明,她的預感是對的。在她後退的同時,他猛地沖上前一步,揚起了袖子——袖中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被他抽出,猛地刺向她面門:“事到如今,是你逼我的!”
若不是早有預料的後退,現在估計她已經血濺當場了——那柄匕首的尖端正在她的身前三寸處,差一點點就要劃破她細嫩的脖頸。
宋悅眼神一冷。
此時沒有旁人,她沒有顧忌,直接撕破了臉皮,氣勢陡然一放:“你好大的膽子!柳懷義,朕不曾虧待過你,你卻想行刺朕?”
她先前以為柳懷義僅僅是因為還不起那些珍寶……現在看來,膽敢帶匕首見她,已經是包藏禍心。成,刺殺皇上,是誅九族的罪名,剩下的寶貝她不要了,幹脆來個殺雞儆猴,讓那些蠢蠢欲動的朝臣們安靜點。
“既然說開了,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姬無朝,還記得你拿給我玩的那枚玉璽麼?”柳懷義將匕首尖對著她的咽喉,已經勝券在握,不怕她耍花樣,於是耐著性子,冷笑著講道,“我忘了和你說,除了擅長琴藝,我還會模仿字跡……弄出一份遺詔,再簡單不過。”
“想不到你竟有如此野心。”宋悅嘴角勾了一下,垂眸看著眼前的匕首,坦然站在他對面,毫無畏懼之色,“先殺掉我,再繼承我的位置?”
柳懷義應該早就在等時機了,只是礙於手裡沒有實權,急於坐擁皇位,反而會在羽翼未豐的時候成為眾矢之的存在,所以他才費盡心思買通那些官員……原來如此。
這件事倒是提醒了她,身邊那些男男女女,或許不僅僅只是想攻略她……想到這裡,宋悅心情複雜。
“原本我們不必走到今天這步,我有那些金銀,隨便娶上幾房都沒問題,是你逼我的,我現在走投無路了,只能拿出我的底牌……”柳懷義沉聲,像是對她做最後的告別,“皇上……安心去死吧。大燕,我替你接手了。”
說著,匕首重重往她的脖頸一刺。
“叱”地一下,暗空中傳來幾乎弱不可聞的細微破空聲。與此同時,宋悅心下大駭,根本不敢藏私,雖然身無內力,但緊急之下還是使出了最擅長的武術,在匕首刺來的時候,猛地彎低身子,一腳橫掃向他的下盤,在他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又很快使出了第二招,“咔”地一聲掰了他拿匕首的手腕,奪下了兇器。
兩人爭分奪秒的拉扯間,晃動了一下位置,一枚花瓣“嗖”地釘在了泥土之中,在黃昏下,輕風一掠,被青草掩蓋住,不著痕跡。
宋悅全副心神都在柳懷義身上,根本沒想過這僻靜的地方還有別人,拿了匕首,目光更冷冽一分,甚至染上了些許殺意。她堵在柳懷義面前,手腕輕輕活動了一下,忽然向他殺去,身形一改先前的笨拙,淩厲無比。
這次,是沖著他的腦袋去的。
有這把匕首,就有謀反的證據,只要最後活著的是她,一切就還是她說了算。
“你……”柳懷義大驚失色,他從未見過皇上如此兇狠的眼神,心中的陌生感劇增,不由得懷疑出聲,“你根本不是姬無朝,你是誰?!”
姬無朝看他的眼神,是溫和中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戀慕,而這個男人,雖然臉還是那張愚笨木訥的臉,但眼中一片濃霧般的黑暗,令人猜不透他心裡所想!
“這重要嗎?”宋悅冷冷勾唇,純黑的眸子閃過一絲鋒利,“說實話,朕早就想弄死你了,沒拿到最後那幾顆鮫人淚,真是可惜……不過也好,抄家的時候一對賬,少了什麼都歷歷在目。你勢力一倒,藏著鮫人淚的那幾個官員該坐不住了吧?所謂拔出蘿蔔帶出泥,你們這些蛀蟲……一個都逃不掉。”
說到最後,聲音便沉了下去,在柳懷義耳中,更像是惡鬼索命。
立在黃昏中的玄司北,還維持著方才飛花摘葉的姿勢,那隻手輕輕抬起,定格在空中,袖袍被冷風吹拂起來,良久。
燕國此時不能亂,一亂必被趙國吞沒,他的心血也付之東流,所以姬無朝不能死。原本,他只是單純想救姬無朝的。
可沒想到,這個小皇帝……還有這樣一面。
玄司北深邃幽暗的眸子緩緩眯起,嘴角逐漸扯起一抹冰冷的笑,明晰磁性的聲音覆上了森森寒意:“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