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他還是相信了她。
木秋萌明白了他紅著眼眶的原因,手中原本為他佈菜的銀筷剎那間掉落在地毯上,悶悶沉沉,令人毫無發覺。
“呵......”
她口中喘息般吐出這樣的字眼,不知是在落寞,還是在奚落。
她早已不是那個喜怒於色的孩子,管理朝政這麼多年,多少瑣事都需風馳電掣間拿定一個最具分寸的主意,她幫他治理好了一個,原本已經人妖渾沌,紛亂暗湧的大乾。
江山社稷,朝政議事,她皆不通曉。
只是為了像他,為了對得起他的那副天子尊容。
為了不給他丟面。
她頂著他的皮囊,做了一切。
該做的,不該做的,早已混為一談。
她都做了。
如今他醒了。
不是醒來一個時辰,兩個時辰,說著胡話,用午膳。
而是他認清了一切。
皇上回來了。
雁狄。
回來了。
一切都那樣令她尷尬。
他不該醒來,提起這樣悲傷的往事。
她原本已是能夠淡然笑著說出,過去情傷的。偏偏要。
偏偏要知曉這些,已是覆水難收的塵事。
她的這聲低吟,彷彿已是所有,她能向他表達的話語。
千言萬語,皆已惘然,他要聽的話,早已在當初,便已言盡。
眼前的男子留著幾日未曾經人修整的胡茬,面容間有著陌生的滄桑遊離,目光卻換做了異常期盼,那是被釋放出庭獄後的死囚,對無限生機的,終於存了資格的嚮往。
雁狄他,便一直是名禁錮自己的死囚。
禁錮了他,也扭曲了,原本純粹悠長的之死靡他。
舊事如天遠。
他要開口說些什麼,木秋萌連忙搶了先機,面色泰然地誠言道:“過去之事不提也罷,多情只有春庭月,於阿萌而言,早已不在意了,皇上大病初癒,也應切勿多思。是是非非,皇上心安……甚以欣慰。”
就在這個空當,雁悰從殿門外推門跑了進來,見了雁狄已然清醒,便抑制住了靠近的衝動,跪於地上叩了大禮,極為尊敬地請了安。
“悰兒拜見父皇!父皇康泰,兒臣喜不自勝!”
雁狄被其朗聲一驚,只得喚他平身,眼見這小兒長得周正聰慧,卻是頭一次見到的目生模樣,時光荏苒,襁褓之中的嬰孩,如今再見,卻已是能走能言的兒郎,他不禁抽搐了一下嘴角,言語中流露出極大的欣慰之感,伸手招呼他道:“來!讓父皇看看!”
雁悰立即起身,飛奔至雁狄懷中,他初次能與父皇親近,終於圓了自幼的夢想,只是滔滔不絕地向他訴說著,上書房裡今日學習的內容。
雁狄初時極為有興致地聽著,當他意識到還有木秋萌之時,放眼看去,人已不再殿內,面色不禁黯淡下來,雁悰見了,忙寬慰道:“阿姐怕是急事兒,父皇莫要擔心,有兒臣陪著您,父皇不寂寞。”
雁狄只得點了點頭,將注意力集中於眼前的孩子臉上,“長得真像你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