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回事?明明是一起去的集市,都這些天了,也無秋萌訊息?”
雁狢自皇都回來後,便只是對張靈柚不解,每日見她便是如現在一般惱怒地呵責。
張靈柚端坐在大堂高座上,腳下的火盆燒得熊熊熱烈,洪姑抱著世子站在一旁,不安地看著眼前二位主子的爭吵,時不時掂量著拍拍熟睡的孩子。
“王爺!這要怪不也得怪咱們那個好皇上?你的那個好弟弟?臣妾住進王府來也是頭一遭進城,哪裡曉得雁狄一點情面也不留,就那樣將阿萌畫像張貼於眾緝拿?”
張靈柚本也是因著木秋萌無端消失而擔憂於心,但遇見雁狢每日提起此事便向她問責,心中怨氣則是愈積愈深,再沒隱瞞地便將抑鬱之言一吐為快,言畢便是側頭去瞧洪姑懷裡的孩子。
見了那孩子恬靜的睡臉她方才稍稍解氣,便又換做了一副平日裡冷淡的面孔,“我們阿忱萬幸便是,這無論周圍多聒噪啊,都能睡得好好的。”
她冷不丁來了一句,雁狢便早已隻身出去,回來之時,身旁多了一位身高相仿之公子。
“得了,你也不用向本王再慪氣了,這位說是秋萌故交,特意登府告知秋萌一切安好,現在正居住於他府上,如今可以放心了罷。”雁狢含了一抹較為友好的笑意睨著張靈柚道。
“在下參見王妃。”
谷冬對她行了見面禮,張靈柚喚他平禮便是,好生盯著他留意著,她分明見過他。
那時她才剛依著自己的性子嫁給雁狢,一心想幫著雁狢除掉雁狄,於是約了雁狄去月十五的東市集會。
她抽身離開去找雁狢之時,不小心瞥見了,一名強健的男子以一人之力頂住了將會對雁狄造成致命一擊的倒塌之牆,不禁多看了幾眼。
就算是黑暗中,他那雙閃耀著詭異緋色光芒的大眼也格外引人注目,那是不太討張靈柚喜的緋色。
如今大乾的天師還沒有如今的灰紅髮色前,也是如此的緋紅罷。
“嗯,確實是阿萌的友人,本宮要多謝你特意來告知了。”張靈柚不冷不熱地回應道,“要是沒什麼事的話,還請公子不日將阿萌送回王府,本宮自會派人迎接。”
谷冬料到她一定如是說,便面色凝重地回絕道:“恐怕......不能如王妃所願了,王妃如若現在去市集走往,便可知緣由。”
“市集?莫非又有了什麼對阿萌中傷之事?”雁狢心中一顫,不由得眼色凌厲向谷冬掃去。
“有事說事便是!你朝人家公子擺什麼臉色?公子你不妨直說便是,本宮來去也得耽擱時間。”張靈柚客氣地對谷冬提議道,她如今當了母妃後愈發見不得雁狢那股子時不時便會溢位的乖戾之氣,不知何時便會被孩子學了去,用那樣的面色對人終究是不好。
“王爺大抵也是為這謠言傷人之事感到深惡痛絕才如此,那在下便如王妃所言,直言相告了。”谷冬溫和地作了揖,“在下知道皇上重視教化,於是令每家每戶店鋪前都必須掛好詩文以讓百姓熟識,但如今家家戶戶都在吟誦那詩經裡的《牆有茨》篇,王爺王妃都是識字讀書之人,自然知道這詩說的是何內容。”
“自然知道,牆有茨,不可掃也。中冓之言,不可道也。所可道也,言之醜也。怎麼?中宮不是有孕了麼?這麼快便傳頌她即位不善之事了?”張靈柚淡淡哂笑道,她一想到皇后那慣會惺惺作態的模樣便覺得令人恥笑作嘔,早該有此傳聞,不然也不會讓她啞巴吃黃連白白苦了這些時日。
“回王妃......物件並不是皇后娘娘,而是阿萌,人人道阿萌對皇上不忠,是皇上的女人卻有了旁人的骨肉,王爺王妃都清楚阿萌的為人,是斷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還請......”
“本王現在就去找監市胥長。”
雁狢輕拍谷冬脊樑後,便轉身出門喚人備馬進皇都,“阿萌有了旁人骨肉?怎麼可能?她一直與我們往來,從未聽過這等豔事......如今皇都的謠言,都慣會空穴來風了麼?”
張靈柚這才想起讓谷冬就坐,抬手指了指旁邊的側椅,大抵是覺得事發突然惱得腦仁生疼,便取了額前繫著的紅葉紋鑲珍珠棉貼攥在手中。
谷冬見狀便脫去了外襖就座,他明白木秋萌於她而言已不是當初那般敵對的關係,而王爺又一向對木秋萌的事極為上心,依他日日在光泰殿內隱身看來,雁狢如今對皇位的覬覦之心已然淡漠,倒是很有歸隱田園之意。
畢竟,那皇位坐著,的確是一絲趣味也無。
“......阿萌視王妃為阿姊,在下便如是告知,阿萌的確有過身孕,而那孩子,卻的的確確是皇上的骨肉無疑。”
“有過孩子?你是說......孩子已經沒了?”張靈柚不禁全身打了個顫慄,妙手微捂住口鼻失聲驚道。
谷冬看著她失色的模樣,不禁想起了那日他趕至青陽後院救人之時,手中淌滿的皆是木秋萌腹中血流不止的黏稠溫熱。
他總能記起這個場景。
有時因為旁人的刺激,有時因為自己的難以忘懷。
“......是,不瞞王妃說,便是要去取藥救治阿萌,方才去了藥局,這才被人抓住把柄,詬病那孩子是在下的......在下著實惶恐!”谷冬如實相告道,此時張靈柚的神色卻再也不復淡然模樣,手中的棉額貼也因其用力的撕扯而撐出了一條又一條的緊實橫紋,她眼角本就生來上揚,如今瞳孔中幽幽散射著緇緇恨意,愈發讓人覺著與以往相見時別無差別。
“他們夫婦慣會幹這些個失德之事麼?那皇后便是搶了阿萌位子坐上去的不說,如今雁狄對阿萌都行了周公之禮,卻將其拋之宮外?”張靈柚望向谷冬,谷冬有辦法讓她的情緒愈發激動道:“那孩子......便是皇上親自毀掉的。”
“呵,好一個皇室!如今我才是徹徹底底厭棄了它!公子你知道麼?這惡人啊,都得有惡報,天不報,人來報。報不到這代,下代便跑不了。還請你好生安撫阿萌,本宮既做她一日姐姐,一日便不會嚥下這口惡氣……公子且放心罷。”
谷冬瞧見了眼前之人的詭譎微笑,只是平淡回道:“在下自是放心。”
張靈柚,原本就是這樣一不做二不休之人,告知於她,他自然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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