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猗因驚訝而圓睜的雙眸此時的目光定格在木秋萌那微啟的朱唇,原本立體的唇珠此刻卻是乾澀黯然,口吐香蘭之氣也愈發濃重,他在等她將話語說完。
“醫書上記載,如若三月之內的嬰孩在響物擊鳴時沒有那些應有的反應......那那樣的孩子,便是天生有著耳聾之症的孩子......姐姐本就受到感染,世子他,想必是落下了耳疾......”木秋萌輕聲解釋道,她偷偷去睨張靈柚的表情,她的鼻翼因著傷心而微微翕動著,連忙補充道:“這一切皆是姐姐見過皇后娘娘一面的緣故,那潑於姐姐身上的水,怕不是什麼純淨之水......當日我被關押在庭御,那前來通風報信的,我已查明,是青陽院的小廝,這指明瞭就是要世子之命,阿萌救人心切,卻不料......還是晚了……讓世子患上了這不治之症……”
張靈柚原本不知所措的眼色立刻變得凌厲起來,像極了她剛嫁入上陽院時的模樣,有著不失分寸的張狂。
她眉頭一立,眼神瞬間一旋化作冰裂紋般的恨意,明明將要撕裂,卻無奈框架圈住了蔓延魔障,如何也是發洩不出來的。
她不會哭。
張靈柚不會因這些事情而哭泣。
她只是盈盈哂笑,伸手便去摸那孩子的面頰,觸手滑嫩,那是還未沾惹上世俗酸氣的純淨之處,這樣不曾涉世的嬰孩,對於現在經歷的一切都不存在記憶,而隨著他的長大,他的世界將永遠是安靜的,連滴漏之聲也無,在他的思想中,天生就沒有聲音這個概念,他來到的這個世界,彷彿千萬年間便是花開無聲的。
就連她這個做生母的,也只是帶著慈善微笑圍繞在他身旁的長者,也許只是跨越了這寂靜千年前來陪伴他的友人一般,嘴唇無謂地開啟,閉合,再開啟。
她流淚了,他只是看著覺得悲傷。
她笑了,他卻覺得無甚悅耳。
他喚不出她的名姓,甚至。
沒有阿孃,也沒有母妃。
“那女人倒是欺負到本宮頭上來了?這殃及皇室子嗣的事情,虧她是皇后也幹得出來,到底是宮外長大的賤人,這日後時日長著,深宮寂寞,看誰熬得過誰!”
張靈柚愈是思量愈覺得氣無處發,狠言咒罵道,原本白淨的臉上也是紅光渙散,這時搖床裡的孩子嚶嚶哭泣起來,小臉上滿是淚水與涎水,張靈柚見狀忙起身去殿外,詢問宮娥:“乳母呢?快抱著去餵奶!孩子餓了!”
木秋萌此刻才和雁猗交換了一下眼神,大抵都是覺得悲涼,雁猗目光裡也再無剛才逗著世子的喜悅。
此時的離英宮中,炎氏回族後一直埋怨著自己的草包世子無用,竟將到手的靈石生生放走,而那紫英玉石也泯為一塊普通礦石,不知怎麼再也不顯靈光。
“你說她身體裡靈力顯現!那為父倒是好奇了,為什麼讓她走了?嗯?為什麼,這石頭廢了,嗯?”炎氏原就灰紅的髮色襯托得此刻面色猙獰可怖,鐵青著臉,死死逼問著炎獄寰,此刻他高高在上站立著,而炎獄寰知曉自己看管不周釀出禍事,自己倒是識趣,早已去簪跪於殿門口的涼攝石上。
那石塊乃是極地之物,奇特之處不在外形,而是在這火族無夜之地,觸其涼意徹骨,對於常人乃是舒適,而火體跪於其上,卻只覺得刮骨般刺痛,自雙膝傳遍全身,不消一個時辰,便會令其叫苦不迭。
炎氏好不容易得了這奇物,倒是成了時時懲戒族妖的戒石。
炎獄寰不做聲響,只是直身跪於石上,所呼之氣緩慢且深重,腦海裡只是想起,上一次跪於此處,是被得知勾搭戲子之時,再上一次,便是他兒時偷偷跟隨谷冬去了木族禁地之後,那次觸了炎氏禁忌,竟令他足足跪了半天又多,才許回房歇息,那金族所贈的浴堂泡了一月有餘,方才緩過勁兒來。
他隱隱覺得應把此事擔下,不知是為了那木秋萌,還是為了什麼,又覺得本不該如此重罰他,看守的侍衛不得力麼,全怨他,這做法實在不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