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木秋萌一個趔趄地向前踏了一步,一個重心沒穩便雙手撐地地摔在了地上。
她隱隱露出難受的表情,因為她知道自己的手心已經被磨砂般的地板擦出了大片的傷口。這地原本是雁狄為了不讓她摔倒特意命人整修成現在這般粗糙的,沒想到現在卻成了她受傷的緣由。
雁狄眼中微微閃過一瞬不忍,他一直緊貼著衣衫側縫的右手出於本能地伸向了倒在地上的木秋萌,但他又下意識地快速將手收回了身側。他默默調整好自己對木秋萌表示十分關切的目光,他知道,想讓阿萌離開,他就必須先學會冷靜。
雁狢此時站在一旁的屏風之後,一言不發地看著這一切。
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艱難地回憶著自己究竟何時將阿萌的真實身份告訴過雁狄,這對於他來說真的是不可能的事情,而當他聽見木秋萌急匆匆地走近殿堂時抑揚頓挫般的腳步聲時,卻又心虛地立馬敏捷地隱蔽在了這扇芙蓉望月春夜錦繡屏風的後面。
他已經神奇般預設了自己對木秋萌的抱歉,雖然他自己都不清楚為何他會對她感到一種心酸的自責。
當然,他怪著他自己,沒有保護好她。
他不會知道原來這一天會來得這樣快,雁狄決定放棄掉阿萌的這一天,並且他知道,他盼望著這一天已經許久。
自那日木秋萌臉上帶著一道明顯的傷疤衝進上陽院死死拽住他的衣襟對他一字一句地說叫他不要傷害雁狄起,他就日日期盼著眼前這位他自幼夢中就時常出現的仙女一樣的孩子有朝一日能夠離開雁狄,她可以不在他身邊,可她必須離開雁狄。
雁狄那樣的人,就活該和他自己一樣,翻雲覆雨,孤獨終老。
但他看見阿萌那樣猛地摔在了地上時,他卻感受到了難有的自責。
像他這樣的人,從小就學不會什麼叫做自責,他是一個不會感到羞愧與抱歉的太子,這樣的卑劣情感只有那些跪在他腳下的人磕頭求他不要了結自己生命時才會冒出來的念頭。
而此刻他知道了這樣一種情感也在他的心中湧現出來時,他感到無端的迷茫與焦躁。本來這樣的情感就會茫然地塞給人一種負擔感,可他並不想對任何人負好什麼幼稚的責任。
任何人都應該對自己負責,自然,也應該先對自己好。
他看見木秋萌自己滿滿地從地上爬起來,抬起她那稚氣已經退散得所剩無幾的美麗頭顱,等待著眼前那個已經決定要離開她的男人的回答。
真俗氣。
感情這樣的事情,真俗氣。
他的仙女不應該牽絆上這樣的俗事,而她卻傻傻地在等待著一個現在已經永遠不可能再聽到的答案,一句甜言蜜語,一個擁抱和一個吻。
“朕已經說過了,朕不需要你在朕身邊了,不要讓朕再多說一遍。”
瞧瞧,這就是你等待的。
“為什麼?原因!”
木秋萌的表情裡已經再無一絲的鬆懈,滿滿都是緊張的疑慮。
為什麼背叛我的明明是你,你卻毫無歉意?
為什麼我選擇回來,你還要將我拒之門外?
為什麼你之前還求我原諒你此刻卻表現得和我任何瓜葛也沒有的清高模樣?
為什麼好好的人會說變就變呢?
木秋萌的疑慮,雁狢都懂。
雁狢都懂的事,雁狄也一定明白。
阿萌朕想告訴你,有的時候就是因為明白,卻要一意為之。有的時候分明就是了解對方是怎樣的人,才越發知道,如何做才能打消掉她所以想和你在一起的念頭。
“沒有原因。”
“你喜歡雪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