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山風有些微涼,秦望川覺得自己的心也涼了,渾身無力,司空臨安緊緊攥著她的手,擔憂地看著她。
“你其實早就知道了吧,所以才不告訴我?”秦望川疲憊地笑笑。
司空臨安眼神有些躲閃,然後點了點頭,道:“我在剛剛知道的時候,就找了他,我想在這世上再沒有比他醫術高超的人了。”
秦望川輕聲說:“那就意味著,姐姐沒救了?”
司空臨安不敢說話,只是心疼地看著秦望川,眼睜睜看著自己親人去世的感覺他也深切感受過,知道它會多麼令人崩潰。
秦望川轉身看著司空臨安,然後突然靠在了他的身上,司空臨安的身子有些僵了,秦望川可是不容易做出這種類似於尋求依靠的動作的。他僵硬地伸出胳膊,拍了拍秦望川的肩膀,輕聲道:“我們再想別的辦法,沒事的。”
秦望川把臉埋在司空臨安的肩窩中,半晌都不說話,她在上一次感受到這種好像天昏地暗的絕望感,還是在第一次站在自己親手造成的血泊中的時候。
司空臨安也不再說話,只是摟得更緊了些。過了好一會兒,秦望川這才抬起頭來,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好像剛才那個脆弱的人不是她一般,司空臨安舒了一口氣,至少秦望川心性堅強,也幸好她的短暫的脆弱,只肯放開給他一個人看。
“好了,我們先回去吧。我想多看看姐姐。”秦望川說。司空臨安點點頭,兩人一路無言地回了京城。
午夜時分,一個黑衣人順著小道一路疾走,然後到了草屋門口,按著白天司空臨安的路徑巧妙地避開了機關,她先是敲了敲門,沒有動靜,然後就毫不猶豫地一腳踹開了大門,久經風霜的門在她的力氣下,差一點就直接脫落了。
蠟燭燃燒起來,照亮了小屋,老頭兒氣急敗壞地沖秦望川嚷嚷道:“我就說你這女娃比那個冰塊娃娃還要不懂禮貌,連聲招呼都不打就隨意進出別人家門,我那門已經和我一樣是個老頭子了,你竟然三番兩次地用腳踹!”
秦望川沒有理他,而是伸手將門關緊,然後徑直走進去,坐到了椅子上。
“少廢話,你肯定是知道什麼,別騙我了。”
“我一個老頭子,能知道什麼,你那姐姐已經傷到了頭,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了,別再來煩我了,快出去出去。”老頭兒打了個哈欠,用手趕人。
秦望川猛地站了起來,一拍桌子,厲聲道:“前輩,我知道你一定知道什麼秘密,之前我是不在意,所以不問,可是如今這事關我姐姐的性命,見諒了。若是今日你不告訴我,我便不走了!”
她大馬金刀地往那椅子上一坐,將腿屈起,然後從懷裡拿出一壺酒,往口中灌。
老頭兒簡直是欲哭無淚,他氣急敗壞地說:“我怎麼從沒見過你這樣咄咄逼人還兇巴巴的女娃啊,大半夜來我老頭子房中,還賴著不走!”
秦望川又是一拍桌子,道:“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女娃了,看不出來嗎?純爺們兒!”
老頭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突然嘿嘿笑了出來:“也確實,女扮男裝找我老頭子瞧病的多了去了,如你這般,一點女人味都沒有的卻是沒見過,倒是個奇人。”
秦望川瞥了他一眼,又喝了一口酒,冷哼一聲:“謝謝誇獎,所以我是男人還是女人,很重要嗎?”
“對你和我都不重要,對你男人,才重要。”老頭兒悠哉悠哉說。
秦望川心中咯噔一下,活像是被人揪住了一般,她又狠狠灌了一口酒,然後低聲說:“我沒辦法,活著不是話本子,一個連自己從小就接受了的身份,哪是那麼容易就改變的。尤其是在這封建社會,做女子就意味著無數的麻煩,我不想要這種麻煩。”
老頭兒見她神情凝重,也難得沒再開玩笑,他也扯了一張凳子坐下,然後說:“怎麼就意味著麻煩呢,無論你是男女老幼,只要你不願意讓自己麻煩,那就沒有麻煩。”
秦望川低頭忖度了一會兒,然後猛地抬頭,厲聲道:“我是在逼你向我說明事情真相的,又不是情感諮詢,休想轉移話題!”
老頭兒嘆了一口氣道:“別問了,不能強求的事,就別強求了,老一輩的經驗告訴你,別想與命較勁。”
秦望川簡直是忍無可忍,她翻了個白眼,然後說:“我真的最煩一些人整天說什麼命該如此,都是為自己的懦弱找藉口罷了,把命掛在嘴邊,可是命是誰控制的?老天嗎?你相信有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全是藉口。舉頭三尺只有宇宙,沒有諸神!”
老頭兒驚訝地看著秦望川,他突然笑了笑,秦望川防備地看著他,說:“笑什麼,你聽得懂啊?”
老頭沒有回答,他只是說:“世界太大了,有時候我們必須承認自己的微不足道,你想救你姐姐,那就去救吧,這件事,我老頭子真的不知道太多,但是那姑娘的症狀雖然讓哪個醫生來看都是傷到了腦袋才昏迷不醒,但其實她應當是和你一樣,三魂七魄不完全,此次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才導致了魂魄沉睡,要想治療,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回剩下的魂魄。”
這些話,要是擱在以前的秦望川身上,聽了之後絕對說他是瞎扯淡,靈魂缺失?說得跟演電視劇一樣,但是現在的秦望川,對此已經堅信不疑了,自己都靈魂穿越到這裡來了,還能看到現代的場景,如今還有什麼事情是她所不能相信的呢?
“那還請前輩告知,怎樣才能找回姐姐缺失的魂魄?”秦望川急切地問。
老頭兒為難地搖了搖頭,說:“娃娃啊,這次我是真的不知道了,不是有意不告訴你,我只專注於醫術,別的東西都不在乎,所以對此,我幫不上什麼忙。”
“難倒這就不包括在醫術以內嗎?”秦望川問。
“別問了,趕緊走吧,我沒什麼能告訴你的了。”
他說完,就大力把秦望川從椅子上拽了下來,然後往門外推,秦望川猛地撐住門不動,老頭兒推了半天也沒推動,頓時冒火道:“我該告訴的已經告訴你了,別的我也不知道,你還想幹什麼,老人家睡眠很重要,你若是耽誤了老頭子睡覺,可當心我不客氣!”
秦望川用力抵著門,連聲道:“再有最後一個問題,前輩是否認識前面寒山寺中的高僧?”
老頭兒大聲道:“不認識,現在問完了,出去!”他再用力一推,秦望川就被推了出去,面前的門咣當一聲關上,秦望川根據聲音判斷,這玩意兒估計再開合一次,就徹底廢了。
她朗聲道:“多謝前輩!”然後轉身朝山下走去,路過寒山寺的時候,她特意走到小木屋那裡,此時已經成了一片廢墟,裡面黑洞洞的,什麼都看不見,也不知道那老僧的屍身還在不在裡面,想必就算沒人敢碰,那一場大火,肉身也定是化為了舍利子,等到滄海桑田變化後,永遠被埋葬。
秦望川低低地彎腰,以表示自己的謝意。最後看了兩眼,就離開了。
方才那看那方隱士的表現,他分明是認識這老僧,並且關系匪淺,只是為何不願意說呢,明明在一座山中,怎麼著也沒有理由見不到。
秦望川如今懶得想這些事了,什麼都沒有秦鷺的命重要,她身子一動,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