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終了,醜奴額頭上的汗珠已經成顆滴落在琴絃上。
裴衡鼓掌贊道:“不錯,雖不比朕宮裡的樂師,但也很好了。”
“陛下說笑了,醜奴就是個半吊子的會彈琴的奴才,拿他和你宮裡的樂師比較,不是欺負了那些樂師嗎?”邈染顯得很不耐煩似的,彷彿很不滿意醜奴的琴聲。
裴衡正要說什麼,邈染卻生氣著沖醜奴道:“見了陛下你有什麼可緊張的?汗珠子掉的像是下雨!存心要丟了本公主的面子嗎?還不滾下去?”
醜奴知道邈染是在替自己開脫,只好忍痛站起來,往外去了。他的膝蓋上血跡斑斑,明眼人都看得到,受了這種傷也不出聲,看來是真的啞巴了。
邈染看著醜奴離開後,才看向裴衡,賠笑道:“奴才不爭氣,讓陛下笑話了。”
裴衡笑著沒接話,邈染讓人把琴抱來,放到自己面前,道:“醜奴不行,那就請陛下委屈一下,聽邈染彈奏一曲吧。”
琴聲響起,醜奴在隔壁也能細微地聽見,是《將離未離》,醜奴低下頭,忍不住低低笑笑,原來她早就學會了,之前只是裝作不會,胡亂彈罷了。
聽完邈染一曲,裴衡贊賞一番便離開了,一路上他沉默得很,蒲公公也不敢去問如何。
醜奴知道裴衡離開了,這才鬆了口氣,坐在床榻上察看自己的傷口,一會兒門被推開,一位北姜侍衛帶著禦醫進來替醜奴療傷。
醜奴卻擺手躲避,最後他在禦醫的藥箱裡找了幾味藥和藥膏,讓禦醫離開了。侍衛見此,忍不住替自家公主委屈,他道:“你可別太不知好歹了,公主算是對你很好了,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留你一份,你受傷,公主也是立刻吩咐我們去找大夫,雖然你不要妄想成為我們北姜的駙馬爺,但是你對公主怎麼說也要尊敬一點吧?”
醜奴頷首示意,那侍衛知道醜奴是個啞巴,多說無益,自己只好煩躁著離開了。
邈染的心意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事到如今,他又怎麼會喜歡上其他人呢?醜奴,或者說謝南弦,他自己撕開衣裳給自己敷了藥,便去床上躺著了。
他不讓禦醫碰自己是有原因的,正如他之前不讓華容看自己的傷口,此刻他還不能被認出來……
接下來的幾天,華容的心就從來沒有安定過,每次他走進臥房,便能感受到謝南弦在的時候的感覺,床榻上,枕頭上似乎都留下了謝南弦身上那股淡淡的龍涎香的味道,華容後來經書也不抄了,只在臥房裡發呆。
謝南弦說要看著自己走到裴衡身邊他才會離去,離去之後呢?難道他們就真的再也看不見了嗎?
就這麼胡思亂想了幾天,突然有人進來稟報:“容公子,宮裡派人接你回宮了。”
華容後知後覺起身,由著其他人替自己收拾好了行李,自己茫然跟著出去,坐到一輛馬車上。
半個月,這麼快就過去了。
馬車出了皇陵,行駛在一段山路上,華容往外面看去,來時帶著金黃樹葉的樹枝有些已經變得光禿禿的了,車輪碾在落葉鋪成的地毯上,落葉似乎發出了悲痛的哭聲。
再也沒有心情去看外面的風景,華容靠在車壁上,慢慢地卻睡了過去。
等華容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他聽到外面有人說:“容公子,皇宮到了。”
華容便又悄悄往外看,馬車這次沒有走偏門,它帶著華容,驕傲地揮舞著馬蹄往開啟的正門進去。
華容只看到路過宮門時,那上面鮮豔的紅色,馬車跑得很快,宮門關閉時沉重的聲音也只是微弱地傳了過來。
似乎是得了裴衡的旨意,馬車停在裴衡寢殿前,等華容下去,車夫便又很快離去。
華容只好自己往裡面走,他小聲走進去,卻見裡面空無一人。許是還未下朝?華容這麼想著,自己在這兒沐浴換了衣裳,然後又去一旁的椅子上躺著休息。
醒來時卻見自己已經睡到了床榻上,華容側頭看過去,果然一旁的桌案上裴衡正在批閱奏摺。
華容小心翼翼地起身,他不想打擾裴衡,但因為口渴喉嚨有些幹癢,還是忍不住咳嗽了兩下。
裴衡忙放了硃批,端著茶水過來。華容接過來喝了一口,才道:“多謝陛下。”
“這麼晚了,你也餓了吧?”裴衡笑笑,讓蒲公公傳晚膳。
華容便陪著裴衡到外面坐下,裴衡親自替華容佈菜,又隨意問了些華容在皇陵的事。
華容都啃著骨頭模糊地回答著,突然裴衡靜下來,他盯著華容的眼睛:“為什麼醜奴會在那裡?”
華容一愣,放下手裡的骨頭。裴衡輕聲笑笑:“朕想聽你解釋,只要你說,朕就願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