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寒知道箐兒要去做什麼,他伸手去拉她,卻是剛好錯過她輕飄飄的衣袖。
“你犯什麼傻,你搬不動的!”向北寒嘶啞著嗓子喊,雪團嚇得躲在他懷裡瑟瑟發抖。
箐兒慢慢靠近大門,她的衣裳已經開始燃燒起來,在用手碰到那根橫梁之時,她的頭發已經著火了,燒焦的味道飄到向北寒鼻子裡去,他不由跟著火光看過去,他看見箐兒小小的一個人,已經將背拱上了燃燒的橫梁。
她有一頭好看的頭發的,向北寒有些鼻酸。
箐兒咬著牙去移開橫梁,在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皮肉也燃燒起來的時候,她已經沒有力氣回頭去看向北寒了。
突然她想起什麼似的,往火光更大的地方走過去,一會兒她端來一個匣子,匣子被扔到向北寒面前時,箐兒抱著橫梁一起倒在了火海中。
向北寒眼睜睜地看著箐兒如同一截燃燒的木頭和橫梁一起斷成兩半,他想喊些什麼,雪團彷彿能感受到他的不適,不安地在向北寒懷裡亂抓亂動,向北寒死死抱住雪團,張大了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一個愛他的姑娘,被自己誤會了還傻到犯渾地用血肉之軀扛柱子,最後呢,她死了,帶著滿腔委屈和難過,如同被燒焦的木頭斷成兩節,和火焰一起化成了焦炭。
向北寒看見那些人沖了進來,他們高聲喊著向北寒的稱謂——大將軍!他們的腳踩在箐兒的還在燃燒的屍體上,他們拿著一個瓷瓶,大聲說著:“解藥出來了!”
向北寒抱著雪團子,慢慢地蜷縮起來,他想,她原本有一頭好看的長發。
那個木匣子被旁邊的人不小心踹開,輕柔的布匹被火浪吹起來,隨後很快被火舌卷進火海。
向北寒卻認出來了,那是當年他攻破漪州時,隨手扔給一個衣衫不整的姑娘的自己的披風。
原來是你啊!
原本以為早就忘卻的記憶突然清晰起來,那個雖然狼狽的女孩,她坐在地上,隔著廝殺的人群看向自己,那雙眼睛裡卻滿是不屈與倔強。他被這樣的眼神驚住,其實後來他有讓人去找一個姑娘,可是他不知道姓什麼叫什麼,甚至因為當時混亂,他連她的樣貌也沒有記住,最後不了了之,他還覺得有些遺憾。
卻沒想到這個女孩自己找了過來,甚至還自己努力站到了他的面前。
有人將一粒紅色的藥丸塞進向北寒嘴裡,濃煙模糊了向北寒的視線,他伸出手往前面抓了抓,失去了意識。
是被一陣蟬鳴驚醒的,向北寒睜開眼,看著面前的帳子,有些陌生。
有人注意到床榻上的向北寒有了動靜,一眾人忙過來檢視。向北寒覺得人多實在悶得慌,便揮揮手,只留下了一個模樣年輕的大夫。
“將軍醒了。”那人一拜,隨後向北寒才意識到這一切不是夢,他的確不久前才在燃燒的房屋內九死一生。
向北寒吃力地坐起來,習慣地往旁邊一看,但那個總是笑盈盈的女孩沒有出現。
向北寒自己探出一隻手去:“我的時疫好了嗎?”
“將軍能醒過來,說明已經大好了。”大夫道。
向北寒點點頭,他還有一些事情要做,但在此之前他需要休息會兒,所以他揮手讓那人退下。
但大夫不為所動。
“你還有事?”向北寒疑惑問。
那人點點頭,說:“我想跟將軍說一說箐兒的事。”
“你認識箐兒?”向北寒問,看著大夫的目光突然帶了溫柔與眷戀,他知道大夫對箐兒的感情並不簡單。
“我喜歡她,從她進宮那天我就喜歡了。”高大夫記得箐兒一個人踏進王府那天,她從容推開面前的自己,走到清平王謝南弦面前,說:“王爺,你就讓我留下來吧。”
謝南弦好奇問:“我為何要答應你呢?”
“箐兒其實也不願做誰的奴才,以前那個人救了我,我想他也應該不願意看著我再去做什麼奴婢的。”那個看起來嬌小的女孩子,頭抬得高高的,脖子彎成一條好看的弧線:“但最近我聽到訊息,他會來,所以我要到清平王府等著他。”
謝南弦當時細問之下便猜到是向北寒,但他有意做一次月老,因此他也不想說其他,只道“那你跟我來吧,到時候你等的那個人來了漪州,請你務必告訴我。”
箐兒笑著說是,她回頭來,沖著高大夫道:“方才多有得罪,對不起。”
高大夫向來以穩重聞名,此刻卻也不小心慌了神,他往左看看,才控制住情緒,輕聲道:“無妨。”
所以啊,這世上並不是所有愛慕都來自於長久陪伴,有時候或許只是那個人在你茫然灰暗時,如同光一樣闖進你的世界,那麼愛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