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梓安想給她解釋一下,但不知道怎麼開口,只好自己轉身,取了汐貴人平日裡最愛的杯子,慢慢地斟了一杯。
汐貴人下意識護住肚子,她往後退,直到撞到身後的花盆架子,她看著梓安端著酒杯走向他,慌亂道:“為什麼?陛下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是他日盼夜盼的孩子啊……”
梓安不語,他看著汐貴人的目光中帶上了同情。汐貴人彷彿明白什麼,她小聲問:“陛下知道了?”
“是,陛下知道了,這個孩子與他無關。”梓安開口。
汐貴人忽然就癱軟在地,片刻後她抓住梓安的袖子,顫抖道:“可是這是你的孩子……梓安,這是你的孩子啊!”
“不,”梓安看著汐貴人的眼睛,他將杯子放在她的唇邊,湊到她的耳邊道:“陛下希望這個孩子,是唐禹城的。”
唐禹城,當今相國之子,皇後唐鈺芷的親哥哥。而他的確也和汐貴人有曖昧,畢竟汐貴人入宮是由皇後舉薦的,背後推波助瀾的,恰好就是唐禹城。
冰冷的酒漿輕快地滑進胃裡,汐貴人躺在梓安懷裡,她看著梓安的眼睛:“我好疼……”
汐貴人的肚子裡開始如同刀刮針紮,她被脂粉掩蓋的五官痛苦地皺在一起,她說“好疼”,本想疼得大叫,梓安卻立刻捂住她的嘴,此刻還不能讓人知道汐貴人沒了孩子……
彷彿能感受到一塊血肉硬生生從身體脫離,汐貴人尖利的指甲狠狠掐入梓安的手臂中,而梓安卻依舊狠狠捂住汐貴人的嘴,她的嗚咽與痛呼全部化成有氣無力的喘息。
“沒事了,沒事了……”梓安拍著汐貴人的背,而她早就已經痛暈過去。梓安將她抱回床榻,隨後他冷靜的將一屋子的血腥氣味處理幹淨。
最後,他慢慢走出內殿,並且對侯在外面的宮女淡淡囑咐,讓她好好照顧汐貴人的身孕。
他沒有去找謝南弦複命,他只是一個人回到了華音殿。四下已經是靜悄悄的一片,他坐在窗邊看著外面忽明忽暗的燈光,腦子裡不停想到汐貴人的臉。
他從來沒有愛過她,從頭到尾也不過是利用。但是他看著她那張蒼白如紙的臉,心裡卻突然猛地一揪,他想對她說對不起,但她昏迷著聽不見,他最後也只是替她理了理亂發。
華容這幾日沒有去找梓安,他總覺得有些事情有了變化,但他不知道該怎麼問起,只是找人悄悄去打聽了落梅村的事。
那人告訴他,落梅村已經成為廢墟,至於梅樹也被燒成了焦炭。華容點點頭,他隨後自己在攬月殿為落梅村的人燒了紙錢。芳芸和玲瓏生怕他會做出其他什麼事,都小心地站在身後觀察著華容的一舉一動,但最後華容也只是收拾好後,領著她們回去:“總要忘懷的,這是陛下的旨意,陛下總不可能有錯。”
這一年過得似乎很快,華容醒來時便看見玲瓏和芳芸都換了新的褂子。他笑,兩個人都過來沖他說“新年好”。
華容摸出放在枕頭下的紅包兩人高興地接了,隨後伺候著華容用早膳。華容啃著包子,問:“話說這宮裡都是怎麼過年的?想來外面和後宮裡,應該是不同的。”
玲瓏咋咋呼呼地說不清楚,還是芳芸遞上擦嘴用的絹子,道:“其實宮裡和宮外是差不多的,只不過所有事情都要講究一個規矩。白天裡各宮的娘娘們可以相互轉轉,送送禮物,夜裡陛下會在禦花園準備家宴,妃位以上的主子可以請孃家的人一起來,一般是放了煙火,便可以各自回宮守歲了。對了,今晚陛下是要去陪皇後娘娘的。”
華容點點頭,高興問:“那你就是說,除了夜裡的家宴,其實也沒有什麼安排了?”
“差不多吧。”芳芸笑笑。
玲瓏卻好奇地問:“那宮外是怎麼過年的?我們打小入宮,外面是怎樣的,也就只是小時候的回憶了。”
華容自然是興沖沖地說起外面的年,從吃說到穿,從穿說到晚,臉上的興奮有增不減。華容記得在宮外,每年過年裴相會特意準許他們自己出去玩。華容時常與流雲結伴,兩個人帶著一些銀子,邊看邊玩,開心得很。但也經常會在轉角碰到一臉冷漠的梓安,他總是一個人出現在街角。流雲會邀請梓安同行,華容也不明白為何平日裡福來負責的梓安會點頭同意,隨後就成了三人同行……
有些富人家會夜裡燃放煙火,絢麗的煙花會在天空炸成五彩的星空,華容捂著耳朵抬頭去看,偶爾會看見同樣抬頭看煙火的梓安,他安靜的模樣,漆黑的眸子裡閃爍著煙火的光。有時候也不是那麼討厭,華容會悄悄地想。
但是,華容回憶到這裡,突然想起來自己已經是大澐後宮的人。若是裴衡不能盡快完成他的事,恐怕自己永遠也不能離開後宮,再也不能親自去體驗那種熱鬧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