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花朝節,許青嬋在慶怡王府賞紅宴上被趙家老祖宗相中,次年就嫁了過去。
慶怡王季永輝是安佑帝次子,食邑梅州之後頗注重與各大世家聯絡感情,每到花朝節都遍請仕宦才俊踏春遊玩,王妃也在府裡舉辦賞紅宴招待其女眷。
上輩子穆凝湘並沒有參加這次賞紅宴。楚家的表姐們告訴她,許青嬋在宴會上發生了十分偶然的一件“妙”事,贏得了趙老夫人的喜愛,回頭就向許家議親了。
趙老夫人和慶怡王妃同族,趙老爺又做著梅州知府,所以許家還是很滿意這樁婚事的。
他們不知道,後來慶怡王與賢王爭奪儲位,慘淡收場,趙家許家都被連累。而許青嬋的夫君趙則鴻在五年內一連娶了六房妾室,許青嬋的婚後日子可想而知有多難過。
“花朝節啊,”許青嬋面露難色,“祖母會帶伯母、母親還有我們去慶怡王府做客,早幾天就收到帖子了。”
祖母還派人給姐妹們做新衣裳,打新頭面。母親歡天喜地的,說這是個露臉的好機會,不過她沒什麼感覺。
穆凝湘點點頭:“我知道,我幾位表姐也會去。”
“唉,你是外來客,自然不在邀請之列,所以怕孤單是吧,真可憐。”
穆凝湘掛起嬌憨的笑:“是呀,有點兒失落。要是有人在家陪我該多好。”
她想力所能及地幫許青嬋躲開這場桃花劫。趙則鴻長相算得上濁世佳公子,可惜好色。拋開家禍不說,她也不認為他配得上好友。
許青嬋沉默地走著。穆凝湘微微一笑,不再說話,只低頭細數垂柳的影子。
一棵樹,兩棵樹......
數到第六棵樹的時候許青嬋下定了決心,抬起頭斬釘截鐵地道:“好,我到時候找藉口也不去了!橫豎是讓人相看,這飯吃得無趣,還不如跟你玩兒呢。”
穆凝湘噗嗤笑了:“相看?你怎麼又參透了。”
“嗐,這不年年都是麼。”許青嬋撇嘴,“王妃系成了無數根紅線,我的嬤嬤沒少唸叨這個,誰不知道!”
有道是“仲春時節,令會男女。”賞紅宴上結成的新人,孃家婆家都有面子,也成就王爺王妃賢名。但許青嬋總有種被利用的感覺。女孩兒能嫁幾次人啊,要是夫妻不諧,吃苦的還是女子。
“就這麼定了,前一天你等我信兒。”許青嬋開始盤算找什麼藉口不去。
“太好啦。”穆凝湘抱了抱許青嬋,“謝謝你,七姑娘,你人真好。”
“客氣什麼!”
兩個女孩子說笑著遠去了。一株合抱粗的垂柳後轉出個灰衣小廝,定定地看著穆凝湘的背影,又把腦袋縮了回去。
......
金烏西斜,許青嬋命丫鬟把房內所有燈盞都點亮,喜孜孜地趴在桌案邊,兩手撐著下巴頦兒。
“小七,看什麼呢?”
許青嬋掃一眼乍然冒出來的黛青色人影,又把頭扭了回去:“六哥,這是穆姑娘給我做的小院子,好想住進去哦。”
許鉉贊了一聲,彎下腰打量託盤上的小四合院。碎石壘就院牆,木片搭成廂房,嫩枝充作廊柱,正房房門垂著淺紫色的“水晶簾”,一嗅即知是七妹院中隨處可見的紫蔓草編的。
“真是就地取材。”他伸手去撥弄小簾子,許青嬋忙推開:“膠還沒幹,穆姑娘說了要六個時辰以上才粘得牢。”
穆姑娘。許鉉眼前浮現出那個鵝黃衫子的少女。這女孩給他的感覺很奇特。和七妹一般年紀,一樣的鮮妍清麗,唯獨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卻瀲灩迷濛,彷彿時刻擔憂思慮著什麼。
楚老夫人生日那天偶遇她,和丫頭一起託著壽禮吃力地走過,他只看了一眼就趕緊躲起來,卻看見楚奕鈞悄然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