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我奉衣帶詔討賊!開門!”
郝靈荃沉默著從相王背後的屏風轉了出來, 他身上的鎧甲還沾著玄武門的血雨。
張孝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郝靈荃,你是洛北將軍的親衛出身,鳴沙、于闐、碎葉、多邏斯水.......多少的溝溝壑壑你們都一起闖過來了, 你為什麼要背叛他?!”
郝靈荃沒有回答張孝嵩的問題, 他單膝跪地,甲片與青磚相撞的聲響宛如一擊悶雷:
“見過公子。”
相王揮袖掀翻了古琴:“郝靈荃,你不要忘了你的家人.....!”
殿外霎時湧入二十名弩手,機括聲如蝗群振翅。
褚沅緩步在他們身後步入臨湖殿中,聲音冰冷:“我該感謝相王殿下, 若非您特意把郝靈荃的家人囚禁在崇仁坊,我還真不知道該去哪裡尋找當年唐隆宮變時的漏網之魚。”
李旦深深嘆了口氣,他環顧四周:“你們真覺得, 就靠這些人能敵得過南衙禁軍?”
“末將王訓來遲!”
暴喝聲穿透雨簾,身著明光鎧的少年將領縱馬踏破殿門。他身後三百親衛鐵甲鏗鏘,手中陌刀組成森冷刀陣, 將相王府親兵逼得節節後退。
相王手中茶盞砰然墜地, 碎瓷濺起的水花中映出王訓手中的陌刀:“南衙十二衛見到洛字大纛已倒戈相向,高將軍正在肅清殘敵。相王殿下,您輸了。”
“好啊,好啊, 真是一場好局。”李旦厲聲喝問:“阿史那烏特,既然你已經掌握一切, 為什麼還要被俘來我面前耀武揚威?”
洛北掙開繩索:“相王殿下,你又錯了,佈局的人, 從來不是我。”
他快步路過已經頹然坐在地上的裴耀卿,頓一頓腳步, 從裴耀卿腰間取下那把隕鐵唐刀:“多謝你放過沅兒。”
“發動宮變,是為了對相王的忠誠。放過褚沅,是為了對朋友的信義。”裴耀卿靠在牆壁上,閉目嘆息,“到底是陛下棋高一著,我無話可說。”
洛北沒有回答他的話,大步走出臨湖殿的大門,他縱馬狂奔,一路來到玄武門下。
玄武門的大門依舊緊閉。
骨力裴羅高聲叫道:“高將軍!相王之亂已定,請開玄武門!”
高仙芝道:“骨力裴羅,時局混亂如此,我如何敢信?若非陛下手敕,我不敢開門!”
“這個死腦筋。”郝靈荃催馬上前,想要和高仙芝爭論一番。洛北已從袖中抽出了那封衣帶詔,高聲喊道:
“高將軍!我奉衣帶詔討賊!開門!”
片刻的寂靜之後,玄武門終於洞開。
洛北打馬穿過這數度決定大唐生死的宏偉大門,向紫宸殿的方向走去。
宮門在身後轟然閉合的剎那,雨聲突然變得遙遠。洛北勒住韁繩,隕鐵唐刀順著濕透的衣擺往下滴水,在白玉階前洇開淡紅色的水漬——
九重宮闕浸在雨後初晴的月光裡,遊廊下的宮燈被風吹得明明滅滅。兩個宮女提著宮燈從丹鳳門轉出來,琉璃罩裡的燭火映著他們低垂的眉眼,繡著金線的繡鞋踏過青磚上的積水,竟像是踏著雲紋飄過。
“洛將軍,奴婢等奉命帶您進殿。”
洛北微微頷首算作回禮,他翻身下馬的時候,袍服裡的軟甲發出細碎的摩擦聲。那兩個宮女渾然不覺,只默默引著他走進殿中。
越過第一道門檻的時候,洛北看到值夜的宮女捧著鎏金香爐從殿內轉出,鵝黃裙裾掃過臺階上未幹的雨水。她們低眉順目地穿過遊廊,彷彿外面的喊殺聲不過是場幻夢。
“微臣洛北,叩見陛下。”洛北低身道禮,手邊的隕鐵唐刀卻無處可去,只得依舊放在腰間。
有人從簾幕中走出來,眉眼溫婉,聲音溫和——正是本該在洛陽的上官婉兒:“洛將軍,陛下請您自己過去。”
洛北趨步走到皇帝的床榻之前,年輕的君主慘白著一張臉,躺在床上,滿臉病容。
見到洛北,他勉強地扯出一個微笑:“本來想打扮得好些再來見你,這身子實在不爭氣。就這樣吧。反正朕再狼狽的模樣,你也見過的。”
洛北依舊恭恭敬敬地給他行了個大禮,才起身道:“陛下應當命人收走微臣的兵刃才是。”
“兵刃?你想要造反,還需要兵刃嗎?”李重俊搖了搖頭,拍了拍床沿示意他坐下:“朕猜你還有些疑問未了,你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