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洛北,所以大唐必然失敗。
在這樣的鼓動之下,赤德祖贊很快湊起一支頗有規模的軍隊。他用禦駕親徵的方式安撫人心,帶著這支軍隊跋山涉水,來到了蘇毗王國的境內。
他本意並不是招惹在青海或者河源的唐軍主力,只想迫使蘇毗的新任女王對自己低頭,重新成為吐蕃進軍大唐的後勤基地。
然而事實並不如他的意,蘇毗女王趙曳夫是個鐵骨錚錚的硬骨頭,無論如何,也不肯再度屈從吐蕃的統治。更讓他糟心的是,洛北不僅病癒,還帶著軍隊出現在了他的前線上。
現在,要他一仗不打,一箭不放就退出蘇毗的領土——他敢這樣做,邏些城的那些貴胄和庶民就敢把他掀下寶座。
“可是您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他的母後贊瑪脫脫登也贊成退軍:“向後退卻,又不是直接回到邏些城去。洛北的兵鋒何等之快,我只怕贊普還未回到邏些,就已經被他偷襲,難道您忘了昔年他在西域那段傳奇的‘雪夜破牙帳’的故事了嗎?”
一提到此事,赤德祖贊也不免遲疑。當年他還是個少年人,算是聽著這段唐人英雄的故事長大。現在這位傳說中的英雄就帶著兵馬向他走來,他是否能保證自己不成為傳奇故事裡的一個可悲的注腳?
想到此處,他不禁打了個寒戰:“傳令全軍,後退五十裡。避入山間駐軍,四處設下崗哨,防止唐人的偷襲!”
蘇毗女王趙曳夫和她的軍民飽受圍困之苦,眼見吐蕃大軍撤離,心裡忍不住地高興,竟親自跑下碉堡,來到洛北的馬頭之前跪拜道禮,“吐蕃人滋擾我土已久,還好將軍及時趕到,我國有救了!”
洛北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靜,聽了這番話,也只是一笑:“女王太客氣了。”
“將軍大纛一到,那吐蕃小兒果然敗退,如今他已經紮到距此地五十裡的山間去了。他畏懼將軍如此,此次我們必能大獲全勝。”趙曳夫說得分外熱鬧,洛北卻反應平平,她狐疑地打量打量他,又看了看他的身後:“不知將軍帶來多少人馬?”
“八百人。”洛北道。
“八百人怎麼夠?!”趙曳夫失聲驚叫,幾乎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才又壓住了聲音:“將軍可知,吐蕃贊普糾集了數萬大軍來此,您手中這八百人,怎麼夠用啊。再說......我聽說您的親軍都不止這個數目。”
闕特勤聽得有些不順耳:“難道女王覺得吐蕃人會是我們的對手?”
“自然不是,可,便是說故事,這也是八百人對幾萬人吶。”趙曳夫無奈地道。
李嗣業性子比闕特勤沉穩,聞言只溫聲道:
“女王不要誤會,蘇毗與吐蕃之間有山巒隔斷,也有關隘。如今吐蕃退軍,正好把地利拱手讓給了我們。我們只要把住關隘和要道,並不需要很多人馬。”
“他們倆說得都有幾分道理。”洛北見趙曳夫臉上還是疑慮重重,只得溫聲道,“女王放心,我既然敢提兵前來,便有打贏此仗的辦法。”
他轉向遠處的關隘,雪山在夕陽下鍍上了一層金色,他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又轉身面向闕特勤和李嗣業:
“明日我們便領兵上山,等著與吐蕃人決戰。”
闕特勤和李嗣業都抱拳應下。他又轉身對蘇毗女王道:“我來此之前,曾經備下數百套唐軍軍裝,請女王著軍中精壯者穿上,與我們一同上山,另外,後勤之事.....”
“請將軍放心,這點事情我還是能辦到的。”趙曳夫躬身道禮,退到了一邊。
第三日清晨,當負責偵查的吐蕃斥候看到關隘上飄揚的唐軍旗幟,忙不疊地通報了赤德祖贊。
赤德祖贊在帳中摸著自己的胡須長籲短嘆:“還好撤得及時,否則與唐軍短兵相接,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對了,他們有多少人?”
“看灶臺數量,好像人員不多。”斥候仔細思索了片刻:“我要是記得不錯,大概有一千多人。”
“一千人?他只帶一千人就到前線來?不可能啊,他瘋了嗎?”赤德祖贊滿臉不可置信,他竟被一支一千人的隊伍嚇到了山裡?
“看,看炊煙數量,是的。”斥候字斟句酌,生怕得罪自己的君主,“或許他們把主力留到了蘇毗境內,只把少部分人留在陣前。就是想著重複烏海之戰的計策,把我們一網打盡。”
韋·綺力心兒想了想:“或許我們可以以此關隘入手,挫一挫唐軍的銳氣。我提議,我帶兵前去叫陣,讓那些唐人派出兵馬來與我們交戰,試試他們的虛實。”
赤德祖贊看了他一眼,苦笑道:“你打算自己去?唐軍勇將那麼多,萬一你也折在陣前,我們該怎麼辦?”
“我不相信洛北真的有神靈保佑,能在大病之後,還恢複如初。”韋·綺力心兒冷哼一聲:“他殺了達紮恭祿,俘虜了乞力徐,他們都是我們韋氏的前輩族長,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既然這樣,”赤德祖贊想了想:“我率領大軍與你殿後,若唐軍露出怯意,我們就一股腦把他們都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