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這是《破陣樂》,唐人為他們的天可汗譜的凱旋之樂,如今他們正為那位年輕的烏特特勤奏響呢。”
“豎櫓盾!”洛北抬起手, 聲音穿透了滾滾熱浪。
唐軍陣中突然推出三百具包鐵木驢車,犛牛群撞上這些布滿尖刺的移動堡壘,立刻混亂起來, 慌不擇路地四向逃竄。不少犛牛撞在一起, 立刻燃起了滔天大火。
一眾犛牛徹底失控,陣中披著濕氈的唐軍以長矛引著發狂的犛牛調轉方向。犛牛宛若火獸,一味向本陣奔突。埋伏在後的吐蕃後軍陣型大亂,很多人連鎧甲都來不及脫下,就四下奔逃, 混亂之間,竟有數十人墜下山崖。
尚·贊咄熱呲目欲裂,忙命吐蕃軍隊關閉大門, 想要固守城門與唐軍決戰。可他的傳令兵未到城下時,眉心已被利箭洞穿。
高仙芝的陌刀隊如鬼魅般殺向城牆,他手中的陌刀劃過弧線, 刀刃貼著吐蕃軍人的脖頸切入, 刀光過處,竟似雪落無聲。
”是山上,他們是從山間過來的!”尚·贊咄熱失聲驚叫。那片冰壁陡峭得很,幾乎只有岩羊能夠立足。如今此刻卻垂著數十條浸油麻繩——這分明是不怕死的唐軍留下的痕跡!
高仙芝帶著部下穿著吐蕃軍服, 口銜短刃,用鈎索鈎在城頭上, 吐蕃哨兵尚未察覺,咽喉已綻開血花。
城牆上下都是唐軍,身後是群山巍峨, 尚·贊咄熱自知逃無可逃,在吐蕃武士護衛之下逃到城下, 拔刀在手,想要和洛北決個高下。
他憑借一腔勇氣,在唐軍陣中如入無人之境。未及殺到洛北跟前,已有一左一右兩個少年拔馬迎戰,骨力裴羅與王訓一執馬槊一執弓箭,正面向其沖來。
馬槊與彎刀相撞的剎那,骨力裴羅虎口迸裂,幾乎握不住兵器。他想起幾日在大帳議事時洛北婉婉道來的傳聞:
傳說尚·贊咄熱天生神力,當年在青海湖畔曾徒手打死過一隻發狂的狼。
少年急中生智側身卸力,槊杆擦著吐蕃人的鐵甲劃出刺目火星,胯下戰馬卻被刀鋒掃中後蹄,慘嘶著滾倒在地。
“王訓!”骨力裴羅在塵灰中翻身躍起,王訓的羽箭已破空而至。尚·贊咄熱揮刀格擋,下一支連珠箭已經正中他的左肩。
吐蕃武士的咆哮聲震得城牆積雪簌簌而落。他雙目赤紅如血,竟以彎刀削去箭桿,欺身上前,繼續與眾人搏鬥。
王訓第三支箭尚未離弦,戰馬已經被周圍圍聚上來的吐蕃武士削斷了馬腿。他在地上打了滾,勉力射出最後一箭。
眼見羽箭飛來,尚·贊咄熱立刻側身要躲。
骨力裴羅抓住這須臾之機,棄槊抽刀欺身近戰。唐橫刀與吐蕃彎刀絞作一團,刀刃相咬處迸出的火星濺上了少年肩甲。
尚·贊咄熱突然獰笑,左手暗藏的牛角匕首直取王訓咽喉,卻在半空被骨力裴羅的彎刀死死架住——他虎口已經裂開,正在汨汨地流著血,幾乎染紅了刀柄上的回紇部花紋。
“去!”骨力裴羅暴喝一聲,他用盡全力,生生將尚·贊咄熱的彎刀格飛出去。尚·贊咄熱來不及反應,王訓的橫刀就刺穿了他身著的皮甲縫隙。
刀尖從吐蕃武士後心透出時,城外突然響起雷鳴般的歡呼——高仙芝已將唐軍的赤色大旗插上了城樓,殘存的吐蕃守軍正將兵器拋下百丈懸崖。
正午時分,當唐軍沖車撞開燃燒的城門時,尚·贊咄熱的彎刀還供奉在降三世明王像前。只是這次,刀柄紅寶石映出的不再是佛像金身,而是洛北戰袍上未幹的血跡。
“小王不識大國天威,助紂為虐,望郡王寬宥!”大勃律王跪倒在洛北腳邊,語意懇切,渾身發抖,“我願以合國財寶敬上,請郡王留我一條性命。”
洛北蹲下身,神情溫和,語氣卻分外冰冷:“留你一條性命?可以,但自此之後,就沒有什麼大勃律國了。”
大勃律王呆呆地望著他,不知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會改此地為綏遠軍,駐軍三千。”洛北拎起他的領子,“而你,你要和你的家眷作為我的俘虜到長安去。”
大小勃律告破的訊息傳到青海前線時,慕容曦光和哥舒翰還在河源郡與吐蕃人激戰。
他們在月餘之前率軍一路向西,趁著夜色拿下了河源郡。當時一切都很順利,但吐蕃立刻還以顏色,在前線增兵萬餘,非要把此城拿回來不可。
“大唐要保心腹之關隴,要護衛溝通的絲路。吐蕃人想保留進入中原的前哨站。”
哥舒翰正和慕容曦光在城頭巡視,望著下方如烏雲壓境的吐蕃軍隊,不由得感慨了一句,“這河源郡,咱們拿得容易,守起來可真難啊。”
“現在最難的是沒有援兵。朝廷將西北軍隊大半都壓在了這裡,吐蕃人也是一樣。”
慕容曦光深深嘆了口氣,不過數月功夫,前線的生活已經讓這位久在長安的年輕吐谷渾首領多出了不少白發:
“你叔叔和我叔叔的兵力都被牽制著,吐蕃人若對我們形成合圍,想要突圍,可就難了。”